按照律例,这三个掌柜携款潜逃,要判绞刑,也就是赏一根白绫上吊而死,倒是解气。可是,那一千多两银子没了,这三个人死了,银子追不回来,对现下处处捉襟见肘的庾家,并没什么好处。该如何稳妥处置,庾思容陷入沉思。
胡正、张二栋和林三万早已被绞刑二字吓破了胆,不断地磕头求饶,三人的额头早已磕得红肿破皮,流出不少血来,涕泪直流含糊不清地乞求开恩。
县令想尽快完结此案,一则能算是自个儿的政绩,对明年的京察大有裨益;二则在豫章王面前显露自个儿办案的手段,日后豫章王东山再起,许会提拔自个儿。因此一番度量后,县令开口请示:“王爷,依下官愚见,此案已真相大白,不如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庾思容思忖片刻,悠然张嘴道:“依本王之间,在此地处置三人是极为便宜的,但其中内情,只怕还是与庐陵那边的庾家人对簿公堂,才能水落石出。不如趁早派人押解三人回庐陵,由庐陵那边处置为宜。”
差点到手的好政绩,竟要拱手让人了!说一不二敢做敢当的黄太子殿下,被贬成豫章王,连胆识也折了七分!县令大感不快,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恭敬地回道:“下官谨遵王爷高见,即刻派人将三人押解回庐陵。”
这时,何桂通想起一件事来,附耳提醒道:“王爷,咱们此去豫章,离庐陵不远,倒不如押他们一路,等到了豫章交给地方官,再派人押解去庐陵也不迟。”
庾思容本想为了掩人耳目,尽量不跟庐陵有太多往来,但何桂通讲得没错,这一路完全顺路,又可以免去担心他们三人路上出事,亲自盯着,到了豫章,甚至可以去庐陵旁听审案,谁又敢怀疑?
一想到过不久就能亲眼看见日思夜想的庾家人,庾思容鼻子发酸,克制住想哭的冲动,改口道:“罢了,不必麻烦,本王此行前往豫章,离庐陵不远,不如捎他们一路。”
“王爷,您们一路舟车劳顿,还要看管三个罪大恶极的嫌犯,未免忒麻烦了。”完全把县令摘出去,功劳也就全没了,县令不情愿,还想继续往下讲。
“不麻烦,就这么着。”庾思容不想再多讲,以身子乏了为由,回船舱休息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艘艘画舫启航了,迎着惊涛骇浪,破风而行。
俄顷,悠扬绵长的琴声传进庾思容的耳朵里,她半坐起来,问:“何人在弹琴?”
“回王爷的话,是宋良娣,弹的似是《凤求凰》。王爷要不要去瞧瞧?”
庾思容点点头,走出船舱,立于船上,向远处眺望,便见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宋良娣坐在船头,盘腿而坐,一把古琴枕在双膝上,轻抚琴弦,琴声如水慢慢倾泻出来,随着曲调变换,乐声平和有力又让人生出一种淡淡的忧愁。
江面上波涛翻滚,庾思容平静地听着这首琴曲,心情跟着起伏。于惊涛骇浪之上,这一首琴曲让人觉得分外孤寂。
李屹川拍着手走近,“宋良娣弹琴堪称一绝,可惜琴技生疏了。”
庾思容对弹琴一窍不通,便不置可否。
“弹错了一个音。”李屹川冲着那头的宋良娣高喊。
宋良娣如玉般莹润有光泽的脸,泛起了一丝微红,连带上手上弹琴的动作一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随即恼羞成怒,噌地一下站起来,将古琴像污秽一样,急不可耐地丢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