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河阳街通往张庄的路上,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薛景梅胸前戴着红绸缎子的大红花,骑着一匹枣红马缓缓而行。他的身后,跟着一顶扎着大红绸缎的八抬大轿,花轿后面,是一排拿着唢呐、锣鼓,竹笛的礼乐班子。再往后是一队担着许多各种礼物的接亲队伍。礼物上都扎着红绸,一长溜的红色吹吹打打地行进在漫山遍野的绿色中,显得特别夺人眼目。

    薛景梅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得一表人才。此刻却蹙着眉头,很有心事的样子,与这支队伍营造出的气氛多少有些不协调。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队伍,摇了摇头,边走边琢磨着什么。

    薛景熙骑着马在轿子边上和轿夫们交代完什么事,拍马追上薛景梅打马并行。薛景熙是薛景梅的二叔薛玉林的儿子,薛景梅的堂弟。他和薛景梅的相貌相似,不同的是他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再加上一袭黑衣黑裤和腰里别着的一把C96盒子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莽汉的味道。

    兄弟俩边走边聊。薛景熙发现薛景梅一路上避谈婚姻只谈其他,便故意往婚姻的话题上引,薛景梅淡淡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景熙,你觉得爹娘包办的婚姻能有感情吗?”薛景梅问。

    “大哥,感情这个东西说到底还是看男的本事咋样,你那根枪杆子要是不行,什么女人和你也没感情。”薛景熙朗声大笑。薛景梅没想到他用这种话语回答自己的问题,感觉哭笑不得。薛景熙笑够了,对薛景梅说:“你呀,就是读书读多了,读出毛病了。”

    薛景梅对薛景熙的话感到不解。薛景熙对他说你回来这两天我听你说的最多的就是什么婚姻自由,爱情至上……薛景熙突然想不起来了,叫薛景梅再说一次。薛景梅苦笑着摇头,说自己这是对牛弹琴。

    薛景熙不在乎薛景梅对自己的评价,哈哈大笑着说:“我告诉你,你弟妹过门那天,我揭了她盖头后,她嫌我长得难看,还委屈得直掉眼泪。结果我一晚上忙活下来,你猜怎么着?她就跟膏药似的粘上我了,欢天喜地的搂着我情呀爱个没完。哈哈哈……”

    薛景熙再次纵声大笑。薛景梅懒得再和他说什么,陷入了沉思。爹安排的这门亲事,薛景梅一百个不愿意。他一心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那样的婚配过起日子才叫美满。为此,爷俩在书信里没少对抗,最后还是薛景梅妥协了。与其说是薛玉山的压制导致自己妥协,还不如说是自己出于对爹的爱戴而妥协。

    薛景梅的娘在自己七岁时就去世了,薛玉山多次想过续弦,都因为薛景梅的坚决反对而放弃了。等他长大了,看问题开明了,反过来劝薛玉山再娶一房时,薛玉山却坦言说自己老了,没有那种心情了。

    想到这些,薛景梅总觉得是自己误了爹一生的幸福。再说,爹已经是五十五岁的人了,两个兄弟早就含饴弄孙了,唯独他至今孤单一人。薛景梅不忍心看着即将进入暮年的爹再受孤独之苦,见爹在信中说刘亚兰人长得漂亮,又曾在北平读过中学,有一定的文化知识,便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告假回来完婚。

    当然,这些想法,他不会说给薛景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