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启祾望着樗,伸出了那只当年在天台山舍身崖上被她拉住的手,在空中久久举着。樗的眼神从遥远处回落到这只手上,再看看姒启祾,也伸出了手,将他从地上拉起。就在姒启祾站稳脚跟的瞬间,他锁紧了樗的胳膊,猛然沉劲发力,要将樗背摔出去。

    谁知,樗在被抛至半空的时候,腰身如狸猫般一转,胳膊就似长蛇滑出,双足落地时悄然无声。姒启祾见状,先是一惊,继而一笑,甩开手,迈着步,向着樗冲过去,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樗一动不动,静等着姒启祾冲到跟前,在他挥拳的瞬间,身子一斜,手臂轻弹,姒启祾只觉脖颈一震,摔倒在地。

    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无梦的夜,姒启祾醒来时浑身舒畅,脑袋也轻了。东窗外天色发白,他看看四周,并不是椿那间院子里的那间厢房,走出房来,发现还是那对老夫妇的家。

    老妈妈正从后面出来,手里端着一锅粥,见了姒启祾喜道:“你醒啦!正好,吃早饭了。”

    姒启祾四下又看,正堂供桌上摆着的老式的盒子钟指向六点,墙上挂着的是月历。家里没有电视机,更看不见电话,正要问,老妈妈插道:“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樗姑娘说,给你吃了安神的药,让你好好休息,谁晓得你睡了这么久。”说着贴上来看姒启祾的脸,“嗯,脸色果然好了。”

    姒启祾警觉起来:“樗姑娘?你认识她?”

    “认识认识!”老妈妈很热情,“椿姑娘打过招呼了,说是她的好姐妹。”

    姒启祾忙又问:“那……椿姑娘呢?你们很熟吗?”

    “那当然!椿姑娘可是我们这儿的活菩萨!活神仙!没有她,我们哪能过得这么自在!”老妈妈满脸都是幸福。

    盛了粥,摆上了两样海味小菜,老爷子也从外面回来,手提着一篮子新采摘的果蔬。老两口乐呵呵地吃早饭,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夹一筷子,又给姒启祾夹一筷子,无声无息间倒显得其乐融融。

    姒启祾满腹疑惑,又记起前天晚上,在一阵愤怒和绝望的痛苦中,萌生了杀掉樗的冲动。那时他想着,如果杀不了她,被她果断地解决掉也是件快事。可樗非但没有杀他,还把他留在这里休养。她还是心软了吗?可她为什么对山洞里的无名者那样狠心?她一早就看出来了,是椿想让她杀了那个人,而她真的照做了。这是一场测试吗?樗到底是迫于无奈还是真的想杀人?

    吃完饭,姒启祾便帮着老夫妇洗碗扫地,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老夫妇闲谈。先问这岛的名字,又问岛上还有多少人居住,再问椿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为什么要把她当成活菩萨。

    老两口的回答也是有一搭没一搭,说这里一直叫言山岛,可他们以前不识字,不知道怎么写。椿姑娘来了,就教她们识字,说是言语的言。岛上本来就没什么人,日子也过得苦,但因为椿姑娘来了,给大家带了外面的东西,又送年轻人们出去打工挣钱,让他们在外面过好日子,现如今只有几个老人还留在岛上。如果不是椿姑娘一直照应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姒启祾觉得不对劲,便问:“椿姑娘来了多少年了。”

    老妈妈刚要答话,只听身后响起了椿的声音:“怎么,想查我的底?”

    姒启祾握紧了手中的扫帚,左右看看,因问:“樗呢?”

    椿坏笑起来:“呦,我还以为你看见她杀人就变心了呢。前天晚上你不是还要杀她的吗?这时候又惦记上了?是还想杀她还是单纯地想她了?”

    此时的姒启祾对这些话是极其反感的,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樗在哪儿。

    “死了。”椿轻描淡写着,“她舍不得杀你,我只好杀了她,免得以后麻烦。”

    乍听个“死”字,姒启祾心头刀剜得疼,转念一想,讽笑道,“凭你的本事,杀得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