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一些事情定下来啊。”宁大喜说,“比如说,不能随便扣工资,福利待遇要和临一机那边一样,生产上的事情,要由咱们滕机原来的人说了算,不能由临一机来的人说了算。”

    “人家说了不算,凭什么要兼并咱们?”高树椿问。

    宁大喜说“他们是看中了咱们的技术啊。前一段时间咱们给临一机代工生产的那批雕铣机,听说在市面上卖得可火了。现在临一机把咱们滕机兼并下来,就是要全面增加产量。临一机自己是搞磨床的,造铣床,他们不灵,非得让咱们滕机来干不可。”

    “你是说,如果他们不答应咱们的条件,咱们就不给他们造了?”

    “哪怕是稍微拖一拖,估计那些南方人就得急眼了。老聂说了,现在是他们求着咱们的时候,咱们如果不开价,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看,是老聂自己想当厂长,拉着咱们去给他造势吧。”

    高树椿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来看着宁大喜,不屑地说

    “这段时间临一机租咱们的厂房,雇咱们这些人干活,给钱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含糊。咱们现在还不是临一机的人,人家都没对咱们怎么样。以后临一机成了咱们的东家,咱们就是临一机的职工了,人家凭什么要扣咱们的工资、福利?”

    宁大喜有些诧异,他看着高树椿,问道“怎么,老高,我记得过去你不是挺看不惯临一机那帮人的吗,现在听你这意思,你这是叛变了?”

    高树椿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我叛什么变?只不过是弄清楚了我高树椿有多少斤两。就冲我,除了开铣床啥也不会,没给临一机干活之前,想给我儿子买块酱肉都凑不出钱来,我有什么能耐看不惯人家?

    “过去我觉得我是滕机的王牌铣工,老子天下第一,现在才知道,没人给我活干,我那点本事就是垃圾。大喜,你到街上去看看,多少摆摊卖早点的,一看那工作服,就知道都是老把势,没准也是个六级工、七级工的,结果怎么样?厂子垮了,你就啥都不是。

    “临一机那帮南方人,说话娘娘叽叽的,我是看不惯。可人家能给咱们活干,只要咱们肯出力气,人家就舍得给钱。这几个月,我每个月光拿超额奖就是六七百块,人家亏待咱了吗?

    “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早就盼着临一机把咱们厂收了,起码我这颗心不用总悬着,生怕哪一天人家就不要咱们了。”

    “不要咱们,那不可能的。”宁大喜的声音有些发虚,他说道“让临一机把咱们厂收了,当然是好事,我也是赞成的。不过,老聂说的也有道理,趁着这会,咱们去谈点条件,没准人家就答应了呢?”

    高树椿说“谁爱去就去,有这工夫,我还不如多干点活。”

    与高树椿持相似观点的人,在滕机职工中占了七八成。周衡和唐子风商定了一个温水青蛙策略,先放出风说临一机不可能收购滕机,既而又让临一机来租借滕机厂房和工人开展生产。职工们这个过程中,开始逐渐接受临一机的管理模式,认识到加入临一机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这期间,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表示对临一机的不满。对于这些人,临一机方面的处理原则,就是“爱干干,不干滚”,反正临一机只是临时雇人干活,与这些滕机职工之间没有人事关系。你觉得临一机的要求无法接受,那就别干呗,想给临一机干活的人多得很,也不差你这一个。

    人都是理性的,尤其是穷人……

    任性这种事情,只是有钱人的专利。作为一个穷人,有人给你活干,给你发几倍于原来的工资,你还有啥可不满的?就算你性子倔,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你的老婆孩子也愿意跟着你一起吃水疙瘩下饭?

    除了那些屈服于临一机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是抱着随大流、不惹事的心态,同样也不想跟着聂显伦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