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小哥丝毫没有动摇,似乎深刻认识到两位乘客双双迟到这个可能性,远比不上颠坏一把可能比自家房子还贵的小提琴来得可怕。一路依法限速、让行、减速,驾驶习惯显然极为优秀,开过了几个街区,到第二位乘客所在的地点靠边停下。

    欧阳若星望向车窗外。

    他看到了一个打扮十分随性,长相英挺不凡的男人。

    这个人正好也抱着一个琴盒,穿着条贴身的休闲裤,好不容易将一双又长又壮实的腿挤进了小轿车狭窄的后座,嘴上好像在说着些寒暄的话,然后转过头,眼睛直直看向了他。

    那是一双仿佛正闪着千万种绚烂光芒的深黑眼眸,像是小时候和父母去国家公园露营的时候,夜晚所见的漆黑天幕上倒挂的一条璀璨银河。

    欧阳若星礼貌又不失俏皮地回应了男人的招呼,趁男人惊讶地打量着副驾驶座那把惨遭绑架的昂贵乐器,他余光看见男人抱着的琴盒,看大小似乎是一把中提琴。

    欧阳若星又被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感觉稍稍有些失神。

    男人脸上的笑比他家乡酷暑时节的骄阳还炽热,不仅怀里抱着一把中提琴,说话时的声线也像极了中提琴悠扬深邃的琴音。

    他说,想和我一起去逛宜家吗?我叫Xia,非常荣幸要和你同台演出柴小协。

    “你就是Xia?”欧阳若星听到男人的话,心脏突然跳得飞快,“柯蒂斯04届毕业的Xia?”

    欧阳若星脑子里突然没由来地冒出一个想法:

    不知道他的中提琴长得是不是和他人一样好看?还是单身吗?有点想给自己的小提琴找个对象了。

    “我的天哪!我现在就要给我爸妈发消息,告诉他们Xavier知道我的名字,还记得我毕业的年份……”任夏生哭笑不得,做了个捧心的动作,“以后他们向朋友提起我的时候,就不再是‘我们那个拉中提的儿子’了,而是‘我们那个被XavierOuyang记住名字的拉中提的儿子’……”

    “我是……我看过几次你的演奏,在柯蒂斯的历年毕业生演出录像里。”欧阳若星莫名有些紧张,他手指习惯性地碰了碰下唇,“你很厉害,Xia。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改编得那么好的中提版帕格尼尼随想曲,你把好几个炫技的部分改编成了叙事清晰的乐句,非常好的想法!呈现的效果也惊艳极了,我知道好几个教授都专门收藏了你的改编谱,我当时……”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当时,很想请你给原版的小提琴谱也做改编,我……以后都想演奏你的版本了。”

    “不过我那时候没有钱,哈哈。”欧阳若星搓了搓手心,抬头微笑看向任夏生仿佛藏着满天星辰的黑眼睛,突然换成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轻声问他,“不知道学长愿不愿意……这趟宜家购物由我来付钱,可以的话,能请学长帮忙谱一个小提琴版本吗?”

    任夏生似乎愣了一愣,不知道是因为世界一流的独奏家突然向他表达了欣赏、还请求他改编曲目,还是单纯叫欧阳若星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给惊住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也换成中文回他:“那、那当然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去宜家得,嗯……得买一张床,是个大件儿,可能挺贵的,有点不太好意思让……”

    他似乎拿不准在中文语境下该叫欧阳若星什么,愣愣地看着自己。

    “叫我若星就好。”欧阳若星言笑晏晏,似乎漫不经心地接着问了一句,“学长为什么要买床啊?是要添置家具吗?还是和伴侣商量好了要换新家具呢?没关系,只要学长愿意答应,我非常乐意付这个钱,我们去买一张最大最舒服的床。”

    任夏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黑T恤短袖下大块的肱三头肌和肱二头肌跟着他的动作一鼓一鼓地,抓住了欧阳若星全部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