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靖南侯府的小侯爷——牧韫铮,背着手迈着方步踏进大帐的那一刹那,着实将江佑勍惊了一跳。

    江佑勍双眼如潭,眯了眯眼,惊道:“你,怎么来了?”

    牧韫铮扯扯唇角,笑的老谋深算极了,也不回答,走到方桌前一撩袍子坐下,瞧着那大碗疙瘩汤,香气极为诱人。风餐露宿,吃得自然简单,这疙瘩汤里面放了肉丁,能看出厨子极上心。尝一口,不错,点着头继续喝,头不抬的回了句:“自然是助邕王一臂之力。”

    “你自个来的?公主可知晓?”江佑勍看了他半响,摆摆手命张三退下,坐于他对面,拿起茶壶斟了杯茶问。张三将小侯爷安置在一处帐中,端过去热水后回这边将碗、勺子收拾出来,用托盘盛着,快步往伙夫帐子走去。

    牧韫铮烫完脚,解了解乏,将铜盆的水出来倒了。远远瞥见张三一路鬼鬼祟祟的,行踪颇可疑。放下盆,悄悄跟上。隐在一处帐子背面,只见有个身形矮小的活计背对着身与张三对话。

    一道轻柔的声音问:“吃了没?”

    张三:“吃了,不过,是侯爷吃的。”

    那声音带着惊讶:“侯爷?”

    张三:“靖南侯府的小侯爷,您的表哥。”

    这声音好像女子声音一般,疑道:“表哥?他怎么来了。”

    “母亲不知,但父亲知晓。”牧韫铮敛了神色,注视对面人认真的回道。

    “侯爷?”江佑勍与他对视,疑道。

    毕竟他率兵前来可是邕王密令,一路隐藏踪迹,兵分几路,等在此处好护送新皇回长安。侯爷既然已知晓,却让牧韫铮来,又是什么意思?

    墙倒众人推,他江家这些年忍辱负重,常年驻守西北,不曾过问一句政事。向来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可邕王自从江家出事一直暗中照拂,这份情谊弥足珍贵,无以为报。如今终于等到邕王掌权,他江家自然也要鼎力扶持,让邕王泰山可倚。

    虽说遗诏已昭告天下,但是新皇与邕王未归,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也许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明争暗斗。邕王摄政之于百姓是福,但朝中定会有势力不服,暗中阻挠,比如外戚王家、比如陆氏。。。这两家,也是当年亲手谋划‘胥门之变’的主谋。

    小妹枉死,家族蒙冤,在刑场亲眼所见血流成河的惨烈画面,怎能不震撼悲痛。只他家免遭灭门,侥幸活下来,这些年,将万般冤屈咬牙咽于腹中。

    江家世代忠良,为驻守边疆不惜交付性命,曾未怀有二心。而对三家世伯、叔父,也相信其为人,坊间都怀疑的事,他们又怎会看不出,不疑事有蹊跷?

    看着那群道貌岸然的蝇营狗苟,这口怨气如何咽得下去!都是正气热血男儿,若不是太祖母以死相逼,他们怎么可能不来长安大殿之上,向天家问个缘由!

    那时他年少,不懂功高盖主的后果,会引起帝王的惶恐不安与猜忌。也不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哀。

    做将军不光要有领兵打仗的能力,还要懂得政治谋略,揣测帝心,激流勇退,审时度势,在险象环生的政治斗争中才能全身而退,像孙武、王翦等名将,得以善终。这是太祖母,一位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所言见地,他与三弟一直对她极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