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总是羡慕着别人的人生,从而放大自己人生的痛苦。其实,除了痛苦与痛苦不一样之外,每个人的人生都会遇到几近于等量的痛苦,崩溃的瞬间。你会觉得无论你怎么盘算,都不如老天一算。

    向阳乡刚立镇,黄飞艳就被调到了向阳镇中心小学,她再一次与陈子云成为了同事,当然这不是偶然,而是一名优秀的乡村教师正常的上升路线。从偏僻的村子,调到交通便利的镇上,再进入到县城。也许是随着时间的积累,大家心智的成熟,陈子云和黄飞艳对以前的事俨然已经释然。

    黄飞艳现在是特级语文教师,获得的荣誉和奖项在学校的教师队伍里也是最多的,并且在短短的时间内升任为教学主任。你可能想象不到,以前那个恋爱脑的女生,错误地以为攀上一个有钱的男人就可以改变命运,现在剪掉了长发,留起了干练的短发,俨然一副主宰自己命运的模样,太有志气了!

    刚开始大家对于黄飞艳的不婚抱有各种猜测,有人说她可能是双性人,有人说她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也有人说是受她那个傻哥哥的拖累。反正各种各样的猜测,让她成为了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人生在世,无论你怎么做,都可能被人评头论足。尤其在农村,每家每户的是是非非,跟长了飞毛腿似的,传到了左邻右舍。当然,刚开始,黄飞燕也非常不能接受,但是经过多个日夜的自我剖析,她也想开了,她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下这样的文字:“马行千里,不洗泥沙。”

    黄建国自从不当队长了以后,门前冷冷清清,他的背影也略显孤单。他羡慕陈平安的生活,每天嘴里含着烟锅在汽车路边的石墩子上一坐就是一整个上午,尽管他们年龄相仿,他却无法停下来。一个傻儿子需要养,女儿还没有成婚,在他还能动弹的时候,他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女儿减轻负担,这些事就像一团乱麻一样,在他的脑子里团疙瘩。他时常自我检讨,是前世未修行好还是这一世在不知不觉中造了什么孽,让他这一世活得这么糟心。

    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一层遮羞布,扒下那一层遮羞布,谁都很不堪。只是大家都只是感受到了自己伤口的疼痛而已。

    自从黄飞艳与陈子云的事没戏了后,黄建国跟陈平安之间的友情也疏远了。黄建国见到陈子云会因为莫名的难为情而躲开。他为女儿错过陈子云而感到惋惜。尤其女儿现在大龄未嫁,他更是因此而感到自卑。为此他每次见到女儿就催促女儿,并给她制造危机感,给她分析利害,如果再不结婚可就来不及了,错过了时间,成了老女子就真正找不下了。

    黄飞艳被催得难为,干脆就住在学校。黄建国不敢去学校找女儿,因为他怕他下地脏烂的衣衫给当干部的女儿丢脸。但是,每一个月黄飞艳发工资的时候,他们是能见面的,因为黄飞艳留一半自己花,另外一半会留给他。黄建国每次都推辞不要,他愧疚地以为,是这样的家庭和这样的哥哥拖累了黄飞艳,更不好意思拿黄飞艳的钱。

    他现在也种植了黄芪,黄芪长成后,他就将他挖出来,整理成小把,交给收黄芪的陈子奇,从而赚取一些钱。他用这些钱省吃俭用地维持生活。尤其年龄越大,黄建国越来越节约,也许是有一种挣不来钱的危机感,一个农民也没有养老金,年龄越大,生存的危机感越重。当然,黄建国和大半个中国的大多数父母一样,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被儿子养老送终就是理所应当,但是被女儿养老就觉得不正常。

    因为有这样的观念,黄建国拿着女儿的钱也舍不得花,帮女儿存了下来。所以,他的老年生活是非常可怜的。每当看到他的傻儿子,他的心如刀绞,他还因此愤愤不平,愤恨老天为何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有聪明过头的,也有他儿子这样的。

    有一天,黄来旺突然叫了黄建国一声“大”,黄建国兴奋得差点跳到了房顶上。他以为黄来旺的病情好转了。而且黄来旺正常到什么程度,他也不在炕上大小便了,看上去跟正常人的智商是那么接近,这让黄建国错觉的以为,老天可能对他的惩罚够了,让黄来旺回归正常了。那段时间,黄建国干活都有劲了,而且他终于舍得从女儿给他的钱中抽出一部分,买了一只鸡,让妻子熬了鸡汤,并鼓起勇气到女儿的学校,叫女儿回家喝鸡汤,准备给女儿分享这个喜讯。

    黄飞艳回到家,看到围坐在桌边等着喝鸡汤的哥哥,她也十分震惊!以前,大家吃饭,哥哥总是在一边抱着大石头舔,舔得一家人都觉得难过。这么多年,哥哥自从发病后,这应该是头一次跟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黄飞艳看着哥哥眼中透出的温柔的光,不禁激动得泪流满面。她也错觉地认为,哥哥的病情得以好转,也许是哥哥该历的劫难也结束了,他也恢复正常了。

    喝完鸡汤的那一晚,黄建国、黄飞艳都没有睡好觉,因为他们都难以抑制内心的惊喜。第二天,黄建国早早地起来去看儿子黄来旺,他想再确定一次,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是当他进入黄来旺的屋子后,屋子里传来一股浓烈的,刺鼻的味道,黄建国不由的捂上了鼻子。嘴里还念叨着:“哎,又在炕上大小便了。”

    黄建国有气无力地打开灯,看到蜷缩在一起,面对着墙跪着,双手合十的黄来旺。黄建国气哄哄地说:“不好好睡觉,跪着看墙干啥,那有啥好看的?”

    黄建国说着就上手拉黄来旺,他刚一拉,黄来旺就像个木偶一样倒在了炕上,身体的姿势仍然不变。一股透心的冰凉,以及僵硬的肉体,将他惊得连忙将手缩回。

    看着地上的农药瓶子,以及黄来旺七窍残留的血迹,他一切都明白了。但是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是怎么想到喝农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