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在商家的促销活动宣传下,平安厂长用自己的退休金为家里购置了一台14寸的有线黑白电视机。自从电视机被安装调试好以后,邻居也都嗅着新鲜来了。

    自从1983年以来有春晚后,乡民们过年最大的动力就是在七点之前吃完萝卜肉馅的饺子。然后在炉子上炖上一锅肉,一边闻着肉味,一边静守春节联欢晚会。那时候大家最喜欢的主持人是刘晓庆。

    平安厂长家的光景总是不上不下,他是1985年才买上了黑白电视机。而此时,乡上还有近一半的人家没有黑白电视机。

    平安厂工是个爱热闹的人,邻居没有电视的人家来家里看电视,他都是耐心地为对方调试想看的电视节目。无论是子云这样的学生,还是像平安厂长那样的退休干部了,还是子奇这样的农民,他们共同爱看的一档节目就是新闻联播。这对于乡人而言是唯一了解外界信息的渠道。当然像子云这样的读书人,他还有一个了解外界信息的渠道就是看报纸。

    此时,大家一边看着新闻,不懂的地方一边请教子云,子云便成了此刻的中心。这让子奇也非常的自卑,甚至有一些后悔,后悔当初书读太少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下来的一个规定,年三十晚上不能串门子,但是同门的大伯、二叔家是可以走动的,家里老人还健在的话,大家都是集中在老人家去过除夕。当然嫁出去的女儿是不可以去的,女婿和女儿一般是正月初二之后再回娘家。

    因为年底贩花生和葵花赚了一些钱,子奇也给家里置办了各种水果、蔬菜之类的食物,干果是卖剩下的花生和葵花,肉类是平安厂长凭借自己多年经营的人脉刷老脸买下的,比别人总是能便宜一点。鸡肉有淑贤养活的几只大公鸡。淑贤开心的是她大着肚子,也卖出去了三只大公鸡,也算是给自己攒下一点私房钱。

    所以,这个年还是比较丰盛的,也许是因为年丰盛,家里告别了昔日的“娃娃高兴着过年,大人逼得上墙”这种境遇,这个年也过得很和谐。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过了腊月那个大家挣钱、购置年货、收拾打扫屋子、参加红白喜事那个躁动的日子。到除夕这一天就能安定下来了。

    一家人总算围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看了一场春晚。平安厂长在银行专门兑换了崭新的钱,平安厂长给子奇、子云、淑贤、芬芳都给了钱。当然,他给芬芳的钱要多一些。给芬芳两元,就给子奇、子云、各一元,淑贤两元,平安厂长特意强调了,因为淑贤现在是两个人,他给未来的小孙子也给了压岁钱。

    子奇看父亲情绪不错,便试图跟父亲沟通分家的事。为了解决与家里的矛盾,子奇跟淑贤商量过后,决定分出去过。这在乡里就叫另家。子奇觉得这没有啥,再说他跟继母有过节,跟父亲也说不上两句话叫吵起来,不如另家了,各过各的。

    谁知平安厂长并不愿意,理由是子奇现在还不具备养家的能力,他的大孙子另出去,他就见不上大孙子了,大孙子还要跟着子奇受罪。

    子奇说:“儿女自有儿女福,你不用操那么多心。我生的娃,我自然会对他负责。”

    平安厂长一下子就暴躁了,一把将放在炕上的小炕桌掀翻在地上,水果花生滚落了一地。子奇脾气也上来了:“反正不分也得分,分也得分。这个家里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平安厂长怒气冲冲:“你混到这副没出息的样,就是因为你太浮躁了,黄河水还没干哩,你就开始炸憋了。”

    子奇其实单纯的想法是搬出去,少看父亲和继母的脸色。别同在一个屋檐下,父母一天过着烈火烹油的日子,他和淑贤过着清汤寡面的穷酸日子。

    但是平安厂长有自己的盘算,他现在的家产包括地都怎么分,他有两个儿子,子云还在读书,没有娶妻,还不具备分家的条件。另外农村人特别看重面子,子云在外读书,毕业了也不一定在家里住,暂时不确定工作会分配到哪里。

    就是关起门来再怎么淘气,但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子奇觉得父亲就是个老顽固,怎么说也说不通,只以置气回自己房里睡大觉了。

    子云和淑贤坐在房里看着电视,也感觉格外尴尬。淑贤强装着看了一会电视,心里七上八下,也没看清楚电视里演的啥内容,也借口肚子难受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