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花坊地界,紫色的楹花如云叠嶂,给整座坊里映出一片阴影。

    一座不起眼的院落中,越萧曲腿坐在栏杆上,手肘倚着膝盖,手里拿一条白色绢帛,擦拭着伞沿上的血。

    一名黑袍男子站在他近旁,兜帽遮住了上半部分脸,只余下嘴唇和下颚清晰可见。他收敛了全身的阴冷之气,道:“这么多年,你怎么现在才重新拿回这个位置?”

    越萧面无表情擦着伞,无意隐瞒,道:“有了想保护的人。”

    “谁?”那人立即接话。

    越萧淡淡说:“与你无关。”

    越萧低头继续擦着伞。

    他消失了五天,整整五天,他这把伞喂进了无数鲜血。

    那日从郢陶府出来,他其实是很不冷静的。他觉得何其讽刺,为了八千金接了杀越朝歌的任务,却不知自己一张休闲纸稿能卖出十万金之数,足够修补血玉甚至还有盈余。他在樊楼楼顶坐了一夜,看天上日月星辰,听地上夫妻吵闹。及至天亮,他才想通,若非那八千金,或许他和越朝歌永远不会相见。

    他向来是言出必行的人,可是这一次……

    他要食言了。

    重信之人背诺,越萧心里又是煎熬又是解脱,从小就背负了太多的人,第一次把什么东西丢下了。可是他明白,背上种种繁杂,他必须为清出一方最宽广最可靠的后背,等着即将到来的人无忧倚靠。

    越萧敛下眉眼,想起近日所发生的种种。

    梁信和浣衣庭那几个人说得没错,眼下的他之于越朝歌是拖累、是束缚,是让她不敢放手纵情肆意的缘由之一。越萧想,至少应当先成为能堪与她配的人,要先成为站在她身侧,能让她更有底气的角色。

    黑眸曜烁。

    越萧终是穿上了劲服,拉上了兜帽。绯红纸伞撑开,厚底黑靴,踩进暗卫亲军隐匿的洞府里。

    时隔经年,越萧重新回到这方他曾经奋力摆脱的泥泞里。站在洞府门前湿润的台阶上,往里看去,往事奔涌呼啸而来,他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每一条密道的走向,记得每一块砖石的纹理,记得每一条从眼前喷溅而过的血迹。

    暗卫亲军这个机构当年是由他的亲兄长越蒙一手成立,越蒿一面忌惮着暗卫们对越蒙的忠心,一边垂涎于暗卫所能拥有的力量,故而多年来并未搁置,却也并不重用。自打越萧被撤出暗卫亲军后,这支力量便逐渐松散。

    当初越蒿以越蒙遗命要挟,要越萧处处臣服听命于他,逼越萧自动放弃领军之位。而今越萧再要拿回这个位置是有些难度的。

    好在亲军中人多是越蒙当时救助的逃难小儿,对越蒙说不上感恩戴德,却也顾念旧情。加之越萧武功卓绝,按照规矩一路过关斩将,实力服众,终是拿回了领军革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