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就那么抱膝坐在床上,孤零零,看着窗外夜色如水,泪水扑簌簌的流下,一刻未停。她不能想,不能想他到底为何如此的刻薄,为何会如此的狠辣。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天长地久,只是转眼间,他就翻了脸。

    阿九看她哭的可怜,也跟着落泪,又劝道:“姐姐,您这是何必呢,皇上心里,姐姐应是最重的。自古三朝五帝,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脂粉成堆,可皇上身边也只有姐姐而已。再说,夫妇拌嘴,即使在民间,那也是常有的事,姐姐何必挂在心上。过上几日,皇上回过心,就还是会到我们文信宫赔不是。若是姐姐哭坏了身子,倒不值得。”

    她呜咽道:“我哭死了也就算了,离了他的眼,彼此都清静。”

    阿九不语,只是拿了丝帕去揩她眼角的泪水。

    转眼间,已是清明节。

    杨柳吐丝,烟雨纷纷。他一大早就去城南祖庙,拜祭祖先。并未铺张声势大张旗鼓,只是带了近臣,骑马前去。沿途,民风古朴,尚是萧索的大街和灰败的房屋,触动他的心思。许多年前,这里也是繁华盛地,烟柳酒巷,红楼繁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只是经过了战乱烽火,元气大伤,行经处,满眼皆是碎石瓦砾。当年,他的祖父不顾众大臣反对,定都此处,正是看中此处有高山之固,山川之险,端的是世间好地方。父亲在位几十年,边境屡屡叛乱,战争不断,百姓劳神费力,仍旧是民不聊生。而如今,这已是他的一片天下,不消多年,他定是能还它一个富贵繁华的天地。

    皇家祖庙,并不是他陌生之地。

    九岁那年,他和阿戬甩掉侍卫和宫女,偷偷去后山游玩。半山上,那棵榕树并不高,他们就坐在树杈之上,俯瞰这京城。那时,阿戬尚是太子,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们因着什么争吵,他生气推了阿戬一把,阿戬从那树杈上掉下,磕掉了两颗门牙,他却是安然无事。章皇后知晓此事之后,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又恶狠狠指着他的娘亲,怒吼道:“你们就是如此的狠心毒辣,摔死我的儿子,你们就可以坐享荣华富贵了。“父皇听到此话,甚是恼怒,罚他到祖庙思过半年。

    那些寂静无人的夜晚,他独自躲在西厢房,看着那灯影闪烁,泪流成行。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他跪在历代先人的牌位前,看铜炉里香烟冉冉,心底暗暗发誓,“父皇,您既已把这天下交给儿臣,儿臣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回皇宫的路上,天就突然阴沉沉起来,山雨欲来。

    叶歆道:“皇上,臣的家就在西大街,要不皇上先去躲过一阵雨,等雨势小些了,臣再送皇上回皇宫。”

    他抬眼看天,眼看豆大的雨点就要落下来,只得答应。

    叶家在这京城,本不是名望之家,世代做些生意,糊口而已。直到叶歆进朝为官,才算是渐渐富贵。叶家上下听说皇上到此躲雨,不免张皇失措。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讨得这位爷的喜欢。叶歆的父亲,更是着急,皇上驾临,那可是叶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到底如何奉承才好,后院里那只麋鹿,不如就杀了,烤些鹿肉,倒还新鲜些。叶歆却是凑到父亲耳边说,“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父亲只要准备些家常小菜,然后把那酒柜里的陈酒拿出来就好。”

    那还算宽阔的厅堂,他坐在上手,那些大臣左右随意落座。

    他倒是前所未有的自在,饮一口热酒,看他们聊京城里哪家的店里的酒最正宗,哪家店铺里的古玩最稀罕,甚至谁家的夫人最厉害……

    酒意正浓之时,那叶老太太进来,叩拜他,又说道:“皇上,您和大人们只是饮酒,甚是无趣。小女茯苓自幼习舞,舞姿在咱们京城,也算是一绝,不如让她为皇上和各位大人们舞一曲助兴。”

    他稍稍不悦,叶歆也没想到母亲会如此,心里叫苦不迭。

    程曦醉意已浓,笑道:“老夫人,您快把茯苓妹妹叫上来吧,我早就听人说茯苓妹妹是倾国倾城的姿色,想到府上拜会,可叶歆吝啬的很,每次都借口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