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俏枝以为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而她在现实世界里则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日常靠着蹭热度和擦边图博得一些关注,然马有失蹄,一个小报记者拿着几张看不清脸的香艳照片把她送上了热搜。一时间热度不断,微博评论激增,不过都是在求车求种子,甚至还有私信给她发陪i睡价目表的。公司高层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视频会议,轻而易举的便把俏枝除了名,对她却只称放个长假。俏枝拿到了一笔金额不小的遣散费,还没想好去哪里快活,只是睡了一小觉,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这个小村落名叫鄢陵,因着布料织染的手艺而闻名于周边城镇,所以这里的女人倒是比其他地方的多了些话语权。她“附身”的这个小妇人名唤余俏枝,新嫁不过一年,夫君便染上急病去世了。原主哭哭啼啼的守孝月余仍堵不上周围邻里克夫的嘴,一时间长了心魔,也疑心是不是因着自己,一向身子硬朗的夫君才会过世。这一想,便落下了病根,原主长睡不起,这才让她钻进这幅躯壳。

    她身为现代人,自是看不惯古代这种以夫为天的落后观念。更何况,她与那位死人夫君连面都没见过,何谈感情?她虽在这幅身躯上醒来,可与这个世界有关的信息却少得可怜,她闷坐在屋里半日,觉得这样坐等山空实在算不得明智,便起了外出打探有关这个世界消息的念头。根据她多年看文的经验,消息最过灵通的不过是酒馆与典当铺两种。可恨前者需银两支持,可她穿过来的这几日翻遍了屋头,也没找见半贯吊钱。起了去典当铺打探消息的念头后,俏枝索性就脱了惹丧的麻衣,换上了日常的装束。原本是期盼着这身衣物能让小伙计不会因她是个新丧夫的寡妇而有所厌烦,却没想到这一举动捅了邻里街坊的肺管子。明面上指桑骂槐说她不守妇道又克夫的多了不少。

    可现代俏枝压根不会被这些闲言碎语所打击到。现代世界里比这难听肮脏的话不知被她听了多少回了。既然你说我不守妇道,那我便见天的换衣服去当铺摇曳腰肢,既然你说克夫,那我就立在院里,红着眼圈整理余粮,你们的丈夫被我引得过来嘘寒问暖,你们夜里吵闹不断,那也是你们合该受的,怨不得旁人!

    虽然邻里吵架让她出了口恶气,但抛去这点之外,她仍旧是个没人疼的孤家寡人。顶着个这样的身份,若是还在现代,倒是不用思虑如何过活,左右饿不死就是了。但如今却是在流言蜚语能把人淹死的古代别说开家能养活自己的店,不被要求夫去妇随就是天大的幸运了。还好自己尚且有七十两的家底,不再会被随意的丢去尼姑庵子里过了可想到这七十两银子是靠着典当砚台得到的,俏枝就又开始头疼了。虽然当时脑子一热做了活当,可三年八十两,总不能卖了她吧!

    虽说赎回砚台遥遥无期,可人总还是要向前看。家中还有不少的余粮,暂时没有花钱的地方,俏枝就把这钱用油纸卷起,准备把这钱暂时藏进墙角的杂物堆里。

    “余姑娘余姑娘”屋外传来不大不小的叩门声,俏枝叹口气,把叠的整整齐齐的油纸包拆开,银子一分为二,放在了床头。

    俏枝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位穿着发白儒衫的书生,这书生满头大汗的站在明晃晃的日头底下,许是跑过来的还略有些气喘,看见俏枝开了门,便把手搭扶在上面“余姑娘这里人多口杂,我有要紧事要与你商量,可否随我去个安静些的地方?”见俏枝抬眼直愣愣的瞧他,又连忙摆手“余余姑娘,你不要瞎想啊我,我是真的有事情”

    俏枝咬下唇,片刻朝他笑了一下“无妨,赵大哥我们进去说吧”说着,微侧身子示意他进来。

    “哎呀,哎呀,这这”名叫赵钰的书生还在犹豫着,就看见俏枝转身向着屋里走去,让他不要忘记关上大门。赵钰看见周围探寻的目光越来越多,终是咬咬牙替俏枝关上了门,快步追了上去。

    “赵大哥”俏枝捧着油纸包着的半份银子递给他,又朝他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屋外破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愈发她显得清秀,可一双眸子又透着朦朦胧胧的水光。“这里是三十五两银子,外面人多口杂,我不敢露财。这才把赵大哥喊进来,还望赵大哥不要嫌我坏了你的名声”

    赵钰慌忙推回银子,苦笑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合该是我道歉的,这银子是典当了砚台的钱?不必给我,那砚台既然给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了。我前几日一心读书没考虑周全便倒连累你的清誉受损了”

    “只是”赵钰的目光定格在俏枝有些消瘦的脸颊上“斯人已逝,活着人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请姑娘好好善待自己吧”

    听到这句话,俏枝倒是有些意外,不由得抬眼细细打量了赵钰一番。赵钰在她的注视下越来越困窘,连额头都冒了汗,耳朵也红了起来。

    这赵钰于她这个穿越者来说,实在是个麻烦事。那日她正准备外出打探消息,还未走出去多远,便撞在了这个人的身上。那时候她刚复生不久,手脚都不甚灵便,被这一撞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可赵钰却仿佛没感觉一般,抬脚就要往前踩,吓得俏枝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大声呼痛。赵钰这才回过神,慌手慌脚的将她扶起来,还殷勤的替她拍土,嘴里嘟囔着“兄台莫怪莫怪,小生我一时思虑课业入神,这才冲撞了”话说到一半时,赵钰抬眼,想看看被他撞了的人是谁,这才发现是个姑娘。连忙把正在拍土的手收回去,脸部涨红,张着嘴嗯啊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向她行了一礼便转身跑走了。

    俏枝看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好笑,要不是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揽镜自照,说不定都觉得这书生是看到自己的容貌被吓跑的。

    这一笑倒是纾解了俏枝多日以来的郁闷,对周围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也就不在意了,只当是梦境之中的小插曲。可等到下午她回来时,又看见这书生站在原地等她。看见她回来便亮了眼睛,直直的走过来把包着布的砚台塞进她的手里“这这是我家祖传的砚台,姑娘不嫌弃的话便拿去典当了,应该值一些钱,就当做是我给姑娘的赔礼了,实在是对不住”语必,又慌慌张张的行礼,在周围邻里不算小的私语里跑走了。

    俏枝拿了砚台,便如同接了个烫手山芋。那么多人看到了,见天的问询她什么时候去典当,甚至还有那不怀好意的风流子,直问她多少银两可被“撞上那么几撞”。气的她几日都闷在屋里,看着砚台又眼烦,便直接当了了事。

    思即此处,俏枝倒觉得那半份银子不给也罢,合该是他欠自己的。只是明面上还需奉承下这个出手阔绰的书生“多谢赵大哥好意。那砚台我做了三年的活当,总有办法拿回来的。这银子就权当您借给我的了,多谢多谢。”

    “我都说了不必如此”赵钰见她不伦不类的抱拳道谢,笑出声来“今日找姑娘可不是为了砚台一事。我手边有些书局要求誊写的稿子,但自己实在忙不过来,又听闻姑娘是识字的,便想着来拜托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