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安摆摆手,进屋摆弄那些草药去了。

    相思鸟嘀啾几声展翅飞上树梢,找伙伴玩耍去了。

    苏婉言在丈夫身边坐下“兰哥,你一个教书先生,才情出众,书教的好都在情理之中,为啥还会干篾匠的活?而且还干得这么好。”

    萧兰枢手不停歇,很快,小筲箕已见雏形“前天爹说要个小筲箕装药,这个编好了大小应该正合适。”

    “你有心。难怪爹总是夸你。”

    “那是咱爹抬举我。”

    “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他若说你好,就是打心眼里认可你。”

    “这我知道。咱爹一辈子走南闯北,治病救人,是出了名的活菩萨。我是不敢承下他的夸奖。”

    “爹的夸奖你不敢承,那我的呢,你敢不敢?”

    “你的?你不夸我都不行。”萧兰枢停下手里的活,将苏婉言耳边的散发整理好,“你可是我的妻子,我孩儿的妈。”

    苏婉言搓搓手,幸福得像那只吃饱喝足的相思鸟。多谢上天厚待,将这个男人赐予自己!“孩儿妈要去加餐了,萧老师要不要再吃点?”

    “孕妇真是种可怕的生物!刚吃完饭碗还没来得及洗,就又要开吃了。”

    “我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你这书呆子懂什么。”

    “别叫我书呆子。我哪里呆了?”

    “还不呆?不呆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呆在这穷乡僻壤当个乡村教师了事?”

    一丝落寞从萧兰枢眼里闪过“谁说这里是穷乡僻壤了?在我看来,这里是人间乐土。”

    “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苏婉言进了偏厅,留下萧兰枢独自在桂花树下发呆。

    红日悬浮,像是谁在她的脸上蒙了一层纱,虚虚的不显其真容。阳光也是昏黄的虚虚的一层影,照在身上觉不出温暖。上了年纪的没事可做的老人,像往常一样自带椅凳,聚到村头的老榆树下晒太阳,拉家常,打发日子。不远处有几个小男孩,不惧寒冷趴在地上玩弹珠。输了,赢了,耍赖了……层出不穷却并不新鲜的说辞惹得某位性急的老人高声呼喝“没出息的兔崽子,输了就输了,能有个爷们样不?”哭闹的立马收了声,发狠地擤了擤鼻涕,咬牙切齿地把剩下的弹珠往地上一拍“再来!”这一嗓子倒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潇洒,引得老人们哄笑不止“毛都没长全的家伙,就知道发狠了!”

    这个季节没庄稼活可干,日子很是清闲。女人们每日里的活计不过是伺候全家老小的生活,洗洗涮涮,扫尘除旧,准备年货;男人们则开始清理阴沟,修缮房屋,垒祖坟,劈柴火,装饰门楣;而孩子们一边撒了欢的玩,一边期待过年的热闹和美食。虽然改革开放的号角已经吹响,但在一九八零年的春天,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山村,物资依旧十分匮乏,生活还是那么艰辛。倘若天公作美,赏个好年成,再精打细算一番,基本可以自给自足。逢年过节,家家户户的餐桌上,肉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那份量有限得像是点缀,且滋味并不怎么美味,但于平日难见荤腥的孩子来说,已无疑是足以怀念一年的珍馐佳肴。好在山里草木繁茂,盛产野生动物。入冬后,男人们带上自制火枪,结伴成群的打野兔,抓油獾,捕山鸡。临近小年,每家每户的门口都会支起竹竿,熏制狩猎所得的野味。松柏枝燃出的烟雾袅绕在村庄的上空,带着动物特有的油脂香气,久久不散。所谓的清平生活,烟火人家,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正午,太阳不知闹什么脾气,突然间光芒万丈。那穷凶极恶的毒热,晒得人头昏脑胀。早起时的雾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青山绿水在湿热的风里晃动。熏得半干的腊味挂在太阳地里,晒得油光光的直流油,勤俭的主妇早已将大口径的容器接在下面。那么好的油,岂能浪费?加上花椒和盐熬一熬,炼成化油,等到青黄不接的三月,拿来给正长身体的猴崽子们吃面,再美味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