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岫说要带阿满来见她的时候,宋灯正在绣香囊,只差最后几针了,闻言一时分神,在自己手上刺了一针,好在没让血弄脏香囊。也不用水岫帮忙,自己拿帕子捂了一会儿,便不再出血了。

    这几日因为元孟的事,她本就有些神思不属,元孟原来对她向来一诺千金,言出有信,可这一次,他分明亲口拒绝过她,如今却又说喜欢她,如此反复无常,以至于宋灯得了他的承诺却仍旧难以心安。

    宋灯正想找些事情分神,抬头对水岫道:“你终于舍得带他来见我了?”

    水岫难得有些害羞,垂下眼点了点头。

    阿满与水岫同岁,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宋灯常在燕虞身边看见这个孤狼一样的少年。水岫虽说现在方才将人带来,可在那之前,宋灯便已知晓她与阿满互生情愫,特地向燕虞多问了几句。

    阿满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县中抓兵丁时,顺手将他抓了来,他便稀里糊涂地入了大军。若非燕虞清扫战场时比旁人多一份细心,发现他还有微弱气息,兴许他就掩埋在那尸山血海之下,早早地魂归大地。

    在燕虞口中,阿满虽口不能言,但因自幼没有父母,反而更加重情重义,旁人对他一分好,他便想还他人三分,绝非腹内藏奸之徒。

    宋灯相信燕虞的判断,知晓阿满脾性时对这门婚事便已经有了七分满意。

    如今这小狼崽子站在她面前,难得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全然不像往日在燕虞身后时那般“目无他人”,宋灯便明白,他待水岫也是一样的心。

    送走阿满之后,宋灯对水岫道:“你的眼光很好,看来我可以替你准备嫁妆了。”

    水岫红着脸,谢过了宋灯。

    宋灯看着她眉眼带笑,可笑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刚刚放到一旁的香囊,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水岫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那日跟着宋灯到了普照寺,也看了全程,心知宋灯与平王殿下的谈话看上去气氛不是太好。她对元孟和宋灯的事其实一知半解,此刻只隐约猜到宋灯的不安与元孟有关,却不知是为何。

    宋灯却没有直接与水岫说,只是悄悄抱怨了一句:“好想见长安。”

    长安是燕虞的小名。

    他告诉她这一点的时候,他们正在一起作画。燕虞的画作得相当不错,按他自己的说法,便是从小到大,除了正经的拳脚和课业,他其实学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正好拿来逗宋灯开心。

    他们一起画了一副江山图,宋灯在山水之间添了几户男耕女织,黄发逗垂髫的人家。

    燕虞看了,心中满是柔情。

    他对宋灯道:“其实父亲给我起过一个小名,叫做长安,后来,我便拿它来做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