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郎便问:“怎么不说话,莫非是我打扰你跟公主促膝长谈,你恼我了?”

    “七舅不要说笑,并无此事。”霍哲澄清。

    赵七郎可不信,侧身对霍哲语重心长道:“子理啊,虽然我只年长你七岁,可我是你正儿八经的长辈,我奉劝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听:行军打仗者,绝不能感情用事,动辄就要尸横遍野。”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就拿今天的事说,我父亲,也就是你外祖,反对撤伏进攻,你却跟公主同仇敌忾,与你外祖作对——”

    “七舅此言差矣。”霍哲打断他,停住脚严肃道:“我绝不会拿将士的性命当儿戏。今日我立下军令状,坚持撤掉石咀山周围的伏击,改为进攻胡人王庭,是多番考虑下做出的决定,只是正好与公主不谋而合罢了。”

    赵七郎下意识跟着霍哲停下脚步,不料被碎石拌住左脚差点摔一跤,赶紧伸手拉霍哲:“哎!”

    霍哲扶住他,等他站稳了,道:“七舅,你在北疆驻守的年份比我长,应当更明白铁勒部不是好骗之徒。铁勒部对贺兰山,比我们更熟悉,如今他们安营扎寨,驻兵不动,说明已经发现异样。胡人一向谨慎,个个怕死得很,一有风吹草动就跑没影了。我们不能指望他们傻到明明发现了异样,还乖乖落入圈套!我们应该趁着胡人还在观望中,打他个措手不及。我这样解释,七舅还觉得我是感情用事吗?还是说,在你心里,外甥就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这个问题弄得赵七郎脑袋一懵,心绪还停留在方才绊脚的惊吓中,脑子转不过弯。等回过神,扶住他的手早空了,霍哲已经走到十步远外,背面对着他。

    赵七郎快步跟上,赔礼道歉:“子理莫气,是我言重了。我当然明白你的考虑,只不过担心则乱,生怕你真的被公主所左右,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再好不过……”

    两人跟牵着马等他们的亲兵汇合,清点完要带上的文书,纷纷翻身上马,一人带一名亲兵驶向不同方向。

    青青草原上,一队有马有车的胡人行驶着,往南面石咀山的方向而去。

    这队人马中,眼睛最小的那人,独身坐在车上,装束也与周围人不同。他穿着花纹复杂的丝绸,头发披散着,没编成小辫,手里还拿着根比人还高的竹柄,抹成黑色,挂着一串牦牛毛装饰。

    车队晃悠悠地前进着,在正午之前,终于行驶到石咀山脚下。他们在山脚盘旋了一刻钟,被从山上得到消息赶来的卫军围住。

    胡人纷纷护住马车,这时,坐在车上、手持竹竿的那人开口:“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我已经恭候多时了。诸位,我们是使者,特来拜会你们周朝的主帅,烦请领路吧!”

    于是,这队胡人被卸了兵器,带上石咀山。

    昭元得到消息时,卫国公大概已经跟那名胡使喝完了一盏茶。她带着宫人去主帐,隔着两三个帐篷就看见站在帐门口的两名胡人,他们站在那跟守门的卫兵干瞪眼,剩下的胡人都在帐内。

    “公主,我去了。”意女史站在昭元右侧,低声道。

    昭元点头。

    随即,意女史带着两名宫人,端着摆了茶盏的食案走向主帐。守门的卫兵认得意女史,自然不敢拦,忙放人进去。

    昭元领着跟来的宫人们在隐蔽处等候,不久,意女史三人走出来,又过片刻,主帐内走出一人,是卫国公的亲兵。那亲兵直接往昭元所处的反方向走,等他突然出现在昭元身后时,她还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