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外面下起了小雪,细细碎碎地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

    这还是初冬头一回下雪,侍女挑起灯笼,橙色的光便柔和地洒落下去。院子里有棵枯树,枝头几只炸毛的麻雀在枝桠上跳来跳去,倒是给带来些许活泼和生机。

    顾夭夭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晚上回来的时候醒酒汤也没喝几口便在床上躺下了,早上免不了头疼。

    屋里燃着炭盆,门窗紧闭,让她觉得胸口发闷,顾夭夭咳了几声,呼吸沉重压抑,连鞋也顾不得穿,光裸着一双脚下床,推开窗去。

    凛冽刺骨的寒风一下子涌入房间里,顾夭夭的呼吸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在外面挑灯笼的丫头雾青连手中物什都没来得及放下,赶忙过去,推开门,低声问询,“姑娘可醒了?”

    刚刚进门便见次间榻上今晚负责守夜的丫头云朵睡得死沉死沉的,而自家姑娘趴在窗口,连件衣服都没披,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

    雾青顾不得训斥云朵,急忙过去给自家姑娘披上一件披风,又把窗户开小了些,“姑娘又喘不过气了?”

    顾夭夭自打生下来就很让人省心,虽然贵为宁伯侯府嫡长女,却自小被当男孩一样养着的,什么都不挑,只一样毛病,闻不得太多烟尘气。

    “我早就嘱咐过了,屋里生炭火时要透些气,开着点窗,偏偏这些人没一个听的。”雾青引着顾夭夭回床上,转身把云朵叫起来,训了一顿。

    “天天耳提面命,咱家姑娘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此一点,没一个放心里的,就仗着姑娘好欺负是吗?”

    云朵长得温婉,性子却跟模样完全不同,她坐在次榻上,刚刚开始还能安静听着,后边却也按捺不住火气,把头一扭,“雾青姐姐有骂我的这工夫,不如早些给姑娘梳妆打扮了,去求一求侯爷跟世子爷,说不准还能松松口,让姑娘嫁个好人家。”

    “在这儿跟我发什么脾气?”她歪靠在榻上,吃吃笑着,“姑娘闻不得烟,屋里不用炭就是了,再说了,雾青姐姐这么上心,你昨日倒是继续守夜啊?”

    昨日宴会上的事情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云朵原本是有些同情自己侍奉的这个姑娘的,但是与此同时心底又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哪怕是顾家嫡女,还不是个被人随意讨要争夺的玩物,跟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雾青被气到发抖,“咱家姑娘嫁得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是没什么好处,可也没有什么坏处,我的卖身契又不在姑娘手上,姑娘又没什么兄弟姐妹,侯爷又不疼,便是嫁得好了,又如何能过得好?”

    便是陪嫁,也轮不到她去陪嫁,府上的二爷可舍不得她跟着过去。

    顾夭夭被两人的声音闹得头疼,蹙着眉道,“我若是想,也能在我手上。”

    嗓音微哑,带着些许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