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了灯,就只剩下牛乳一样的月色流淌着淡薄柔和的光辉。被面软软的凉凉,像婴儿的手贴在脸上。撷枝睡在里侧,不自觉地往墙上挤,崔荻躺在外面,半个身体都架在床沿上,而他们俩中间倒是空出好一片领地。

    沉默在空气里泛滥着,仿佛连呼吸都是极其克制的。她从前以为同床而眠是极其暧昧的事情,可此时此刻,她翻过身偷偷瞄着身侧的男子,却只剩一种浓郁而凄清的哀愁。她认定了他没有邪念,认定了他不会做什么,所以和他坦然地躺在这里。可这种坦然于他何曾不是一种漠视,一种伤害。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时常崩成直线的嘴唇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原本棱角分明的下颚此时也显得柔和了很多。他的眉毛很浓,又是剑眉,他只要把脸一板,就会让人望而生畏,和陆止萧翩翩公子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也许是遗忘的标志,她不再畏惧去回避有关陆止萧的思想。偶尔想起一个故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悄悄躺了下去,耳畔传来崔荻低沉沉的声音“怎么还不睡?”

    她没有应声,只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了。

    翌日撷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下意识转过身,旁边已经只有一床被子了。她唤了婢女道“公子呢?”

    “公子天不亮就上早朝去了,不让叫醒夫人。”

    撷枝接过漱口的小盅,道“往后不要听公子的,公子起来的时候就只管叫醒我。”

    “是。”小婢女清脆地答应了一声。

    撷枝看这个婢女十分机灵,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荷。”

    “好,小荷,”她净完手,问道,“老太爷起来了吗?”

    “老太爷在院子里练剑呢。”

    才刚到院子里,一个银晃晃的东西就朝她飞了过来,她将身一偏,顺利躲开了。而那个亮堂堂的东西在距她毫厘之时倏地收了回去。

    崔仲平用袖子擦了擦链子抢的矛头,轻轻一吹,一根纤细的发丝迎着刀刃断作两截。

    “侯爷。”撷枝福身行礼。

    崔仲平收起枪,抬眼看着撷枝道“身手不错,从前练过?”

    撷枝笑道“练倒是没练过,只是和孙先生走南闯北很多年,看也看会了一些。”

    “奚仁的武功是很好的,你没和他学,可惜了。”回忆起老朋友,崔仲平难掩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