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推移,逝者如斯,当年那个奋不顾身为救一个难民女孩而重伤的翩翩公子,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曾依偎在修罗一般的男人怀里的女孩,容貌不再年轻,她死过两次,拿两辈子都换不回来一个凤凰宗宗主的救命之恩。

    他们,便是这样相遇的,在血雨腥风和残忍杀戮中。女孩后来答应东宗主要将自己嫁给他,大婚当天,她正好中了敌人的暗器,暗器上涂有七星海棠之毒,此毒无药可解。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等再度睁开眼睛,才知道沉睡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她无悲无喜,接任新宗主的那天,脸色一样平静,因为,她只有万丈深渊般的愧疚,愧对东宗主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唯一感到可惜的,是欠东宗主一场婚礼。

    东海客,一生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这样的人,本该是一位暴躁残忍的霸主,双手沾满鲜血,稍不高兴便会斩下那个人的头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却练就了钢铁般的沉稳之心,他只求凤凰宗能走向巅峰,没有多余的爱好和散漫时间。

    他一辈子只为婚礼真正快乐过一天,可婚礼没有举办完成,新娘就死了,新娘复活以后,新郎却死了。

    新娘叫杨伶,新郎叫东海客,这一场相遇,就算只是漫漫人生中的一次幻梦,但梦中,新娘从未放下过。

    “整个凤凰宗都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能来这里。”身为凤凰宗宗主,名为杨伶的女人慢悠悠的说道。

    东碧凡顿了顿,又看向了那一片枯萎的樱树,喃喃道:“以前老爸最喜欢带着你来这看三月的樱花,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时隔十几多年的光阴,你再度上了这樱台楼,却只是看这一地的落叶?”

    她也没隐晦,这个儿子比任何人都懂她的心思,“我在云裳身上看见了他父亲的影子,最近又心力交瘁,便会想到他罢了,来到这,只是想问问他,我到底该怎么办……碧凡,我身为凤凰宗宗主,做的很不合格吧?”

    “您别乱说,这不是还有我吗?我作为凤凰宗的大总管,宗内的事我已经管了很多年了,一定会有办法救大哥的,”东碧凡突然抓起她的手腕,一把握住,急声道,“另外,父亲真的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您怎么就是不肯放下呢?”

    “呵,你叫我如何放得下,我其实当年就应该死在绿岭上,和那些难民一起,慢慢腐化,我其实更不应该遇见他,没有这一切,他便不会死,依旧是那个一人之上的凤凰宗宗主,而我,也不会那么痛苦。”杨伶冷笑道,默默流下了眼泪,刚抹好的胭脂全部变花。

    “您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如果只有一种办法……”东碧凡深深吸了口气,他忽然止不住,不再说下去。

    每天面对这样活在虚幻和现实中的宗主,他总感觉自己的母亲一点都不真实,就像个泡沫,随时都会在阳光下炸掉。

    “那就一了百了吧,如果哪天自己真的撑不住了,便解放自己吧,每个人都能找到解脱自己的方式,与其活在痛苦中,不如就此沉溺,你其实是想告诉我这句话,对不对?”杨伶看着小儿子的眼睛,接下了他未说完的话,眼神平静,“没关系,实际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之前那位辅佐杨伶的侍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见两个人在长廊上对话,她刚一上楼,就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你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东碧凡招了招手,皱着眉头问道。

    得到总管的允许,侍女才小心翼翼的踏上前来,躬身鞠礼,说道:“宗主,东总管,你们要找的那两个人,已经在正厅等候着,他们已经来了。”

    “哦?”杨伶微微一震,不自觉的从怀中抽出那只已经陈年的玉笛,“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见到她手中的玉笛,东碧凡的眼瞳颤动了一下,那是当年独孤鳞送给父亲的信物,曾经两人携手杀敌的莫逆之交,虽然到最后已决裂,但东碧凡经常看见东海客独自一人站在凤凰宗后山上的悬崖上,在满月的笼罩下吹着玉笛。

    笛声哀怨婉转,就如他撕心裂肺的心情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