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方的许多地方依然暑热未消之际,九月底的西伯利亚荒野,却已是落雪纷飞、寒意甚浓。

    一场因为气候异常而提前到来的暴风雪,在几个小时之前,刚刚肆虐过西伯利亚的广袤森林。咆哮的狂风夹着暴雪横冲直撞,即使是西伯利亚那些高大坚硬的针叶林,也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

    在弥天的雪雾和莽莽的丛林背后,一座早已被废弃的前苏联军港,于夜色之中若隐若现。

    这是一片杳无人烟的港湾,荒凉和死寂仿佛就是对这里的最好诠释破碎的公路,颓败的工厂,生锈的机械,腐朽倒塌的港口塔吊……垮塌了大半截的混凝土防波堤后面,破破烂烂的码头上似乎已经几十年都没有船只靠岸了。而港湾四周那些锈迹斑斑的军用车辆、飞机和舰船残骸,则异常充分地证明了,这里作为曾经的苏维埃红色帝国远东堡垒之时所有过的繁荣兴旺,与苏联解体之后遭遇的衰败、毁灭和废弃。

    然而,即使代表这座城市的图标,如今早已被俄罗斯政府从地图上抹去,但依然有一批满怀着理想,不愿放弃昔日荣光的顽强勇士,年复一年地坚守在这里,永无止境地等待着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转机。

    这里就是“最后的布尔什维克”的秘密据点,位于西伯利亚荒野上的远东废弃城市新共青城。

    尽管画着镰刀锤子的鲜艳红旗,已经在俄国的土地上坠落,但解放全人类的理想,依然没有被抛弃。

    而今天,这座在俄罗斯地图上早已被废弃多年的城市,终于展开了这几十年内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

    雪后初晴,隐约带着极光的幽暗夜空中,轰鸣的喷气运输机穿过云层,俯冲向地面唯一亮着灯光的机场跑道,以一种绝对不符合安全规范的姿势,宛如陨石一般“砸”向地面,几乎是弹跳着降落下来。

    然后,一个穿着苏联时代旧军装的健壮身影,弯腰钻出舱门,扶着舷梯缓缓走下飞机。

    站在机场的水泥地面上,放眼望去,绝大部分的跑道和机库都处于杂草丛生、破败坍塌的废弃状态。而远处影影绰绰的城市,更是在星空下显得晦暗无光,寂静无声,看不出一丝人类生活的痕迹。

    鼎盛时期驻扎着十余万军民的港口城市,如今只剩下寥寥数千人还在坚守着他们的岗位。

    这位军人径自走向不远处那辆迎接他的汽车,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雪亮的车灯和昏暗的路灯,映照出了他饱经沧桑、沟壑纵横的老脸,还有胸前那一排闪闪发亮的勋章。

    漫长而又颠簸的空中旅程让他浑身疲惫,而某种奇妙的兴奋和热情,却让他的双眼炯炯有神。

    “……伊万诺维奇将军,因为这几天正好要开全体大会,所以各地的同志们都到齐了。”白发苍苍的年迈参谋长,悄悄上前一步,开口提醒似乎有些恍惚的老将军“……大家都在礼堂里等着您的训话呢!”

    伊万诺维奇将军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尽可能端正地戴上了自己的大檐帽,开门坐上了汽车。【*悠】

    伴随着一阵鹿皮靴子踏在红松木地板上的声音,伊万诺维奇将军昂首挺胸走进了礼堂。…,在闪耀着镰刀锤子军徽的大檐帽和布满了深深皱纹的宽大额头之下,他略显削瘦的面庞呈现出仿佛出鞘军刀一般的杀气,浅蓝色的眼睛则像是老鹰一样敏锐,几乎能让被注视的人产生出针刺刀割的错觉。在他高挺的鼻梁与同样高耸的颧骨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脂肪,让沟壑纵横的面颊在这里宛若猫科动物一样凹陷了下去,从而让下颌骨的棱角更加突出,简直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工兵铲一样。

    尽管已是垂暮之年,尽管已经几乎秃顶,但一直坚持锻炼身体的将军,依然保持着笔直的挺拔身姿。

    这座礼堂内的陈设很简朴,数十盏雪亮的电灯之下,就是上了漆的红松木和坚固的水泥墙壁。除了两侧墙壁上那一面面鲜艳的红旗之外,就再无任何其它的装饰物也不需要其它的装饰物。

    只要看到这面凝聚着先辈光荣与鲜血的旗帜,每一位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就会变得好像信徒一样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