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积不大却一应俱全的新下人房里温暖如春,躺在全新厚实被褥里的霜玦听着被房屋彻底隔绝在外间显得细微轻柔的风声却久久难以入眠。

    想起今日所见与传闻截然不同的少nV,那句意味深长的“你们二人身上的麻烦我也会尽快替你们解决掉”犹在耳边。霜玦闭上眼,思绪却伴随着x膛渐快的跳动变得越发清醒,他起身m0黑穿好衣服后离开了房间。

    冰冷的寒风肆意摧残着刚从温暖处所出来的年轻躯T,绕着他快活地打转呼啸,叫那才短暂享受了不到两个时辰自由舒适却已经无法忍受回归往日拘束痛苦的少年难耐地裹紧了身上并不厚的旧衣,脚下步伐更快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当他还没被赵东选中捡回身边当养子前,他还是一个居无定所、随时可能冻Si在这样寒冷冬夜中的流浪儿,衣不蔽T、食不果腹的他就像一只瘦弱的麻雀,常常得为了那零星一点吃食和其他孩子抢个头破血流。

    城西早已荒废多年的破庙,却是像他们这样无家可归的孤儿和乞丐难得的栖身之所,也是牙行抱着捡便宜的心态偶尔会来的地方,但真能碰上愿意给上奴籍的却少之又少,毕竟若是卖出去的价钱还抵不上办奴籍花出去的银钱牙行就得亏本了,这种事不会有人乐意做。可这种环境下,又怎么养得出能卖好价钱的脸蛋呢?

    霜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风陵城,他从记事起就过着这种生活,懵懵懂懂,不像人,更像是一条狗,依循着求生的本能与人抢夺食物。

    等到他稍微从其他年纪b较大的乞丐身上学会些人的模样时,赵东开始出现在破庙里。一开始他似乎只是因为生活不如意想要找个地方发泄,每次喝得醉醺醺地出现,随手丢出一个馒头或是吃剩的饭菜,就会引得大半个破庙的孩子像是池塘里争食的鱼儿般一哄而上地抢夺。每每这时,赵东都会开怀大笑,他大概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随意执掌着这群连身份户籍都没有的贱民的生Si。

    霜玦也抢过,但他才九岁,压根b不过那些成年的力壮的乞丐。几次被撕得遍T鳞伤后,他就不再浪费力气了,缩在一边,好奇地盯着衣衫齐整却状若疯癫的赵东。

    他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顺着他瞪大的双眼看向那群争得头破血流的乞丐,心中涌起无尽茫然。

    他当然不懂,毕竟在他自小长大的环境中,像畜生一样哄抢食物是常态。风陵城治安严明,像他们这种脏兮兮的乞丐,别说去饭馆茶肆乞讨了,就是出现在城里都会遭到城防军毫不留情的驱逐。

    他是没见过除了残羹剩饭之外的东西,也并不知道正常人都是捏着筷子坐在饭桌上吃饭的。那些衣衫齐整的人踏足这里也只会发号施令般命他们一个个抬起头来,然后站在三步外眼神嫌恶地迅速扫一眼。像赵东这样的,是异类。

    可即便破庙人再多再饿,也没人敢因为贪心去抢只身前来的赵东。因为对他们而言,穿着齐整衣裳的,是人,而他们这些连贱籍都没有的,是畜生。畜生伤了人,会被毫不留情地打Si,他们是亲眼见过的。

    他们不懂什么叫做人的尊严,毕竟他们压根也从没有被承认过是人的身份。所以哪怕赵东故意在食物上吐吐沫、撒尿,也有饿得不行的人冲上去抢。

    他观察了赵东很多次,每每听着他那刺耳的笑声,再看看供他取乐的那些乞丐,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同样是两条胳膊两条腿,赵东是人,而他们却不是呢?

    怎样才能成为人呢?

    很幸运的是,赵东在断断续续玩了一年投喂游戏后开始腻烦这种从压根不懂羞耻为何物的贱民身上获得低级愉快的愚蠢行径。那种短暂成为神、在重新面对回现实时就会百倍千倍反扑到自己身上的挫败感,让他第无数次地思考起自己这四十多年来究竟活了个什么名堂。好不容易花了半辈子积蓄娶来的小妻子难产Si在床上,一尸两命,连个香火也没留下来,而他一把年纪又长得难看,身上更是m0不出二两银子,想要再娶根本就是做梦。

    这一次他再也笑不出来,坐在朽了大半的门槛上嚎啕大哭,惊得庙里一众面面相觑。

    “我再也不来了,你们别等了!”他哭了一场,醉红的眼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摇摇晃晃起身往外走,结果被自己一绊,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摔得人事不省。

    霜玦说不上来自己是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地去扶他,也许是害怕他Si在庙里会招来城防军,也许是想借机献殷勤让他施舍点吃的,但总归不是因为他善良。

    毕竟在畜生一样活着的世界里,善良是最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