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子从余家回来后,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还是苏屠户握紧她的手,说:“知道你觉得是因为自己,才惹来这些混账。可就算没有今天,丫头也不能一辈子都不出门,被钱六撞见也是早晚的事,现在早早的知道了,咱们也心里有准备。”

    李娘子轻叹口气:“有时我想着,就让棠丫头安安稳稳嫁人生子,不出那些风头;可心里又觉得不甘心,家里银钱不缺,可世人都觉得咱们这个行当低贱,不让丫头的本事显出来,难道以后像别家媳妇一样,成日里受公婆蹉跎?”

    “如果能凭着手艺去给员外夫人、县令夫人做个梳妆娘子,每月银钱多不说,以后嫁了人也能被夫家高看一眼,又有我们帮衬着,日子过得也舒心。”

    苏屠户没有李娘子想的长远,但他知道自家娘子是读过书的,若没有李娘子帮衬,自己也不能把铺子开得这么大,自然是相信她都是为了苏棠的未来。

    “娘子说的对,我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肯定我上辈子做了大善人,菩萨看我心善,这才玉手一挥将你许给我。”

    “就你油嘴滑舌!”

    笑闹一阵,苏屠户正色道:“明日问清楚师弟,定要好好感谢他。我看他能不顾被报复的危险传消息给我们,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如果他真的愿意读书,我苏邝情愿供他;如果不愿意,我去托周管家给他找个账房先生的缺,至少吃喝不愁。”

    天刚蒙蒙亮,一家人就起身前往沈逸住所,原本打算让苏棠待在家里,但是又怕独身一人正好给那钱六可乘之机,便干脆全家出动。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苏棠才看到沈逸居住的巷子。

    不同于苏家所在的街巷,这个巷子污水横流,路两旁穿着破烂的小孩在地上捉蚂蚱玩,时不时地还会听到夫妻吵架的谩骂声,更有躺在路边的懒汉,时不时地用猥琐的眼神打量苏棠,穿着整齐的苏家人在这里反而是另类。

    苏棠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娘子不愿带自己来。

    苏屠户双眼狠狠瞪了周围心思浮动的人,身上常年动刀的血腥气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悍,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哪里经得住他的威吓,纷纷低下头假装寻找东西。

    李娘子护着苏棠往巷子里走,在一栋茅草屋前停下了脚步,轻扣不甚牢固的门扉,就听到一个怯弱的童声:“是谁啊,我兄长不在家,你们明日再来吧。”

    “我是你兄长的师姐,李琼英,你小的时候我们曾见过的,我还知道你叫沈迁,今年应该八岁了,还记得我吗?”李娘子怕吓到孩子,轻声答道。

    沈迁将门拉开一个小缝,探出头瞧了瞧李娘子:“兄长说起过师姐,但是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呢?”

    李娘子没想到这孩子的防备心还挺强,想了想说:“你兄长原先装病不愿上学,被你爹从床上揪起来打手心,足足肿了三四日才消下去。那时候你不过四五岁,成日里追着他叫‘猪蹄’,被你兄长修理过才改口呢。”

    沈迁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好像有这么回事,可是兄长怎么会逃学呢?他每天天刚亮就要起来读书,晚上下了工,回家还要去借有钱人家的亮光读到深夜,最勤奋了!”

    “你们进来等吧,兄长晌午就回来了。”

    苏棠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地中药味,看来刚刚听着沈迁的声音有些孱弱不是错觉,他身体确实不好,就是不知是先天不足,还是出了事后生活艰难造成的。

    苏屠户自觉长得凶悍,便坐到门口,生怕吓到孩子。没想到沈迁虽然看上去恹恹地,胆子却大得很,直往苏屠户身边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