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充斥着无数尖利的叫声,张忠旗在人丛中不知疲倦的奔跑,脑袋中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逃跑的方向,只是跟着别人跑着。

    突然前方一阵隆隆蹄声,一股后金骑兵狂风般冲入乱兵之中,锋利的大刀重斧挥舞着将附近的乱兵砍翻,随即无数的马匹践踏而过。

    更多的马队在中间冲过,周围的乱兵嚎叫着逃往两旁,张忠旗被旁边的人挤得站立不稳,趔趄着奔逃几步后摔倒在地上,他连忙护着头蜷缩着,这是他多年在战场上摸索出来的经验,被人踩了几脚后,周围的脚步声小了,身后骑兵和登州步兵交战的喊杀惨叫震天而起。

    张忠旗头晕脑胀的坐起来,他手中依然拿着那支燧发枪,用枪托伫在地上,张忠旗缓缓站起,喘息几口后准备继续逃走,此时不远处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人。

    张忠旗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下,盯着那人呆呆道:“塔克潭。。。我找到你了。”

    塔克潭手中提着一把顺刀,他满脸血污衣甲不整,头盔不知去向,脑后的小辫散了开来,似乎有一条腿受了伤,站起来时并不利索,他定神一看是张忠旗,连忙招手道:“张忠旗快扶我走。。。你干啥?干啥!?”

    他面前的张忠旗缓缓举起手中的火铳,准对了塔克潭,张忠旗微微张着嘴盯着塔克潭的眼睛,“你杀了我的娃。。。我要给他报仇。”

    “我给你粮食救了你的命!”塔克潭怒喝道,“我不杀他,他在村中会被人吃掉。。。你这个下贱的尼堪。当初我就该把你杀了,让你和你那个哑巴一起死。”

    “是你杀的。。。当年。你爹杀了我全家的人,杀了我全村的人。海兰饿死了哑巴,把她喂了野狗,你们又逼死了二哑巴,最后杀了我的娃!老子不怕你了!”张忠旗突然怒吼道,“你们败了,汉人把你们打败了,狗屁的诸申勇士,狗屁不如!你们都要死!老子不怕你们了!”

    塔克潭挥舞着顺刀猛扑过来,“你这个下贱的尼堪!不识好歹的汉狗!”

    嘭一声巨响。塔克潭眼前火光闪耀,他全身如遭锤击,但强健的身体带着他往前冲了几步,塔克潭面目狰狞的撞入白烟中,手中顺刀猛地杀入张忠旗的腹中。

    张忠旗惨叫着丢下燧发枪,两个人滚在一起,塔克潭压在了张忠旗身上,张忠旗忍住腹部的剧痛,双手死死卡着塔克潭的脖子。塔克潭搅动了两下刀柄,张忠旗喷出一口鲜血,大声的惨嚎着,双手也无力再去卡着塔克潭的脖子。

    塔克潭胸膛上鲜血喷涌。铅弹造成的巨大创伤让他的体力很快耗尽,他力气消失,软软的倒在一边。脸正好对着张忠旗,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两人都口吐鲜血横躺在地上,面目抽搐的对视着。

    塔克潭吃力的抬起左手。指着张忠旗的脸,喉咙中咳出一些血沫,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眼中却满是憎恶和不解。

    张忠旗喘息着,无神的看着塔克潭,他的腹部被塔克潭的顺刀搅得稀烂,鲜血流满一地,他的顽强的生命终于到了终点。

    塔克潭眼中的神采散去,举起的手指软软的跌落。

    张忠旗咧嘴一笑,随即又咳嗽两声,把侧着的脑袋转向天空,随着大量的失血,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耳中还能听到登州兵的火铳射击和马匹中弹的惨嘶,阴沉的天空上,似乎看到了两个哑巴和他的儿子的身影。

    张忠旗脸上露出安详的微笑,他喃喃道,“我不是狗!我是人。”

    。。。

    前方都是银白色的骑兵,地面隆隆的震动着,呼啸的骑兵将零散的登州燧发枪兵和溃兵一起冲撞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