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一直是个自信的人,在过去的那个世界和来到眼前这个世界,都没有改变这一点。但是在科举这事上,他丝毫不敢托大。虽然他一直用后世的高考来比拟科举,暗示自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实际上这年头科举的残酷性比之后世高考不知大了多少。二者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可比性。

    科举的内容的大不相同倒也罢了,只拿考试的名额和录取率而言,科举的残酷性便可见一斑。大宋朝每一届科举十多万读书人应考,能中解试获得会试资格的不过四五千人,而最后能金榜题名登进士科的幸运儿不过数百人。从比例而言,一千个人里边可能只有一两个人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人。其余的人都死在了激烈的科举半路上。

    当然,眼下要面临的被俗称为‘秋闱’的解试,录取名额和比例要高一些。总体的比例也在数十人取一。而且为了保证地方州府的发达程度和大小的不同,朝廷人性化的按照路州府的发展程度和人口比例进行了名额的分配。这么做是为了体现科举的公平。但是即便如此,也是僧多粥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过去的幸运儿也没几个。

    以临安府来举例,临安府的因为是大宋的都城所在之处,所辖人口多,故而其秋闱录取的名额虽然不少。但这并不能保证录取率的增加,因为越是富庶之地,越是读书之风盛行。读书的学子多了,参加考试的人也相应的多了。所以,在一定的录取名额的限制之下,竞争反而出奇的激烈。以临安府各大官学和私学的十几家书院学子以及历届落第积压下来的学子人数来计算,今年光临安府所辖之地参考生员的人数便有九千之众,但秋闱的录取名额只有区区六百人,所以,其难度可想而知。

    大宋朝秋闱的时间是基本固定的,若无特殊情形,每年秋八月初九开始,初九一场,初十二一场,初十五一场。总共要经历三天三夜的严苛考试。今年也是从八月初九开始,不过朝廷为了倡导厉行节约,将秋闱改为了三场连考,也就是初九初十初十一三日连考。这么做可以将拖长至九天时间的秋闱压缩到三天时间便结束。节约了不少人力物力的成本。但这么一来这无疑给了解试考生们更大的压力。以前一场考罢,即便考砸了,中间还有两天的调整期。但这么一来便更加考验参考学子的心理素质了。

    随着秋闱大考日子的到来,方子安也开始积极的准备秋闱大考所需的物品。春妮和张若梅也很紧张,八月初六,春妮特意抽出一天时间来方家小院为方子安浆洗被褥整理换洗衣物,准备所食用的干粮点心等物带进去。两个人似乎也明白这件事对于方子安的重要性,倒也分工协作,一起准备。一天下来,事无巨细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八月初七上午,方子安赶到临安府学政衙门去报到,申领号牌,查验参考资格等等事宜。而且还要参加一场接一场的参考宣讲会议,听取解试流程和规矩,注意事项等等。对于那些数科不中的老油条而言,这些事自然捻熟之极,但对于方子安他们这种初登秋闱的雏儿而言,这些提前的宣讲还是很有必要的。

    方子安从辰时一直在人山人海的学政衙门熬到了午后,一波一波的学子离去之后,他才总算拿到了参考的号牌。那号牌便等于是参考的准考证。号牌一面写着号房编号,另一面详细写着参考者的性命籍贯相貌年纪等信息。甚至详细到面色是白是黑,有无黑痣胎记,胡子的形状浓密程度等等。这显然是在入场时供守卫和监考辨识考生身份,以防有人代考的一种防作弊的手段。

    拿到号牌之后的方子安匆匆往三元坊赶回,行到学政衙门前不远的一条街道上的时候,突然间一辆马车却斜刺里从后冲来,若不是方子安身手敏捷,便差点撞到了他。

    车身贴着方子安的身子停了下来。方子安皱眉对着车夫叫道:“喂喂,怎么赶车的?撞了人怎么办?”

    车辕上赶车的车夫摘下草帽朝方子安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方子安愣了愣,旋即认出了那是谁。

    “菱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这么巧。”方子安楞道。

    “不是巧,我可是等你半天了。瞧着你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像个灰老鼠一般。”菱儿吃吃的笑,嘴巴依旧不饶人,将方子安比作一只灰老鼠。

    方子安翻翻白眼道:“我有什么办法?这么多人。你等我作甚?”

    菱儿摆了摆头道:“上车,我家秦姑娘有请。”

    方子安道:“怎么了?秦姑娘有事么?若无大事,我还得赶回家准备行李,做好准备。明日午后便要开始进场了。”

    菱儿皱眉不耐烦的道:“秦姑娘叫你,我哪里知道有没有事?你不会自己问他么?我等了你一上午,你不会不肯跟我去吧。那我可要用强了。”

    方子安无奈,他可不想跟菱儿在大街上打起来,这妞儿可不太讲道理,还是不要惹她为好。再说秦惜卿请自己去,也许是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方子安便摆摆手道:“罢了,我去便是。”说罢拉开车门跳进车里。那菱儿一笑,戴上草帽遮住漂亮脸蛋,猛然扬起一鞭,马车在大街上飞驰而去。

    不久后,方子安已经置身于秋阳灿烂的卿园后园之中,秦惜卿则在她的居住的精舍之中等待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