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莫要慌张,这不过是玩笑话罢了。若梅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女子。若梅也没资格那般要求。表哥,这几个月来,多谢你对我的照顾。此次出山来京刺杀老贼,虽未得手,但却认识了你,这已经是极大的幸事了。若梅感恩在心。”张若梅轻声说道。

    方子安愣道:“怎么又说这些话?你我之间老是谢来谢去岂不生分了么?”

    张若梅轻声道:“表哥听我把话说完。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来我想得太简单了,杀老贼靠着一腔勇气是不成的,得需要更多的谋划,更长的时间去布置。我之前想的是一剑砍了老贼的脑袋,快意恩仇一了百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正如表哥所言,老贼如那么容易便被杀了,还轮得到我去杀他么?他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方子安微笑道:“你能想明白这一点,我很高兴。这说明你成熟了。长大了。”

    张若梅笑了笑,轻声道:“是啊,这几个月时间,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心智成熟了不少。不光是刺杀老贼这件事上,在其他的事情上也是如此。跟表哥相处这段时间,表哥教会了我许多事,受益匪浅。”

    方子安笑道:“我可没教你什么,反倒是你来了,把我照顾的很好。嘿,咱们这是在干什么?互相的吹捧么?大可没这个必要吧。”

    张若梅正色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绝非吹捧之言。而且,这些话,倘若我今日不说,以后便恐无机会再说了。”

    方子安惊愕起身,叫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机会再说了?”

    张若梅抬头看着方子安那张英俊刚毅的脸,低声道:“表哥,我要走了。”

    方子安愕然瞪大眼睛道:“走?你要去哪里?”

    张若梅轻声道:“这三天时间,若梅离开临安府是去找了一个人,那人是我爹爹当年的旧部冯亮将军。爹爹死后,冯将军便辞官不做回家种地了。他便住在嘉兴府胥山下,我此去便是去寻他的。冯将军和徐叔叔关系很好,当年徐叔叔送我去武夷山中,离开时曾说,将来若要寻他,可去找冯将军去问问情形,也许会有关于他的消息。我此去便是去打探徐叔叔的消息的……”

    方子安沉声道:“然则你打听到了徐庆将军的下落了?”

    张若梅缓缓摇头,轻声道:“没有。冯将军也不知徐叔叔的下落,上一次徐叔叔来找他,还是年前的事了。这年时间,徐叔叔再也没来过。”

    方子安皱眉道:“那你为何说要走?既无徐庆将军下落,你这是要去何处?”

    张若梅轻声道:“虽无徐叔叔的消息,但却误打误撞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那是关于我大哥的消息。我大哥张荣,人称张敌万的那个,你还记得么?我跟你说过的。”

    方子安点头道:“当然记得,不是说当初事变之后从军中直接逃走了,再无消息么?你找到他了?”

    张若梅缓缓道:“冯叔叔知道他的下落,当初我哥哥离开军中时,有数百手下跟随他离开了。其中有人跟冯叔叔相识,有人还去找过冯叔叔,要他帮忙办一些事情。由此,冯叔叔便知道了他们的情形。我大哥当年是在淮北一带带着数百名岳家军士兵离开的。他们便一直留在沦陷的州府。这十年来,他们纵横于中原淮北之地,跟金人的交战一直没停过。他们和太行山一带的几只八字军合兵一处,组成了忠义八字军,兵马人数上万,成为金人心腹之患。我哥哥被他们推为首领,带着忠义八字军驰骋纵横,杀敌无数,搅得金人食不能下咽睡不能安枕,声威甚大。”

    方子安惊讶不已,八字军他是听说过的,那是沦陷区的一只起义军。建炎年间,金军南下,迅速占领大宋半壁江山。康王赵构疲于奔命,朝廷尚未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力量的时候,河北招讨使张所部下一名叫王彦的都统制离开军中进入太行山中建立了一只反抗义军。据说所有义军之中的士兵都在脸上刻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以示死战之心。要知道一旦脸上刻字,便再无背叛头像的可能,所以这只兵马作战勇猛,所向披靡,很快便打开了局面。有力的牵制了金人南下的脚步和节奏。为后来朝廷的反击起到了很大的拖延时间的作用。

    后来八字军跟随王彦被编入朝廷兵马之中,但并未所有的八字军都愿意成为官兵。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不肯归附朝廷,零星人手依旧坚守中原沦陷区和金人作战,一直没有间断过。那张宪之子张荣,应该便是跟这些八字军中的一部分兵马组成了‘忠义八字军’,在金人内部进行作战了。

    “如今的情形,我留在京城已经没什么大用。倘若我不知哥哥的确切下落便也罢了,既知他身在何处,若梅岂能不去找他。我在这世上怕是只有他一个亲人在世,我必须要去找他。本来,我可以直接从嘉兴府乘船北上的,但是,我不能不辞而别。我和表哥之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了断,所以这次回来,便是来跟你道别的。”张若梅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