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全忠涨红了脸瞪着方子安,却也词穷无话可说。

    秦惜卿沉声道:“方公子当真不要这银子?方公子现在的情形恐怕需要一笔银子救急呢。奴家别无他意,也不是用着银子来要求公子做些什么,真的只是出于歉疚补偿之意。但如果这银子给公子造成困扰,奴家便拿走便是,以免公子不快。”

    方子安沉吟不语。秦惜卿微微一笑,摆手道:“李管事,将银票取走便是,免得方公子不喜。”

    李全忠快步上前来一把抓了那装着银票的盒子便走。秦惜卿也迈步往外走。却听身后方子安叫道:“这个……秦姑娘留步。”

    秦惜卿站住身子,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果然一试便知,这方子安故作姿态,此刻银子要没了,他便急了。自己看来真的看走了眼,此人光是从人品上边令人不齿,虚伪而矫情。

    “怎地?留我们吃饭么?秦姑娘吃的东西你恐怕买不起。”李全忠终于得到了讥讽的机会,这厮假模假样故作清高,着实可笑。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了,真是让人心中快意。

    “秦姑娘,在下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秋闱就要到了,我又被先生逐出了师门,书院也不能去了。书院那点微薄的粮米官廪也领不到了,确实有些难办。所以……这银子我可以收下,事急从权嘛,哈哈哈。”方子安无视李全忠的讥讽,对着秦惜卿笑道。

    秦惜卿心中厌恶,面上却依旧微笑着道:“可是,这岂非违背了方公子的原则?会让公子内心挣扎痛苦呢。公子不是说无功不受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么?”

    方子安没皮没脸的笑道:“是啊,可不能违背我的原则,我不能无功受禄。不过却有变通之法。比如说……比如说我再写两首词卖给你,这样便既合理又公平了,我心里也不会留有疙瘩,也不会有损我为人的原则。秦姑娘觉得如何?”

    秦惜卿尚未说话,一旁的李全忠便大声叫嚷起来。

    “什么?两首词便要卖两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一百两银子一首词,你当你是苏东坡还是李易安?又想拿银子,又想装正经,当真无耻之极。”

    “吵什么吵什么?我跟你家秦姑娘在谈生意呢,你个仆役在旁吵什么吵?还有没有规矩了?”方子安斥道。

    李全忠正待反击,秦惜卿摆了摆手让他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方公子因为写了一首词给奴家唱了,所以被你的老师逐出了师门。现在公子又要卖词给奴家,这不是错上加错么?周先生倘若知晓的话,你怕是一辈子也得不到他的原谅了。公子不觉得这么做不妥么?”

    方子安哈哈一笑道:“既然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我还顾忌什么?难不成还能再被逐出一次不成?读书人卖文为生,天经地义。老师不喜,我也没法子。事已至此,只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了。虽有歉疚,却也是无奈之举。”

    秦惜卿心里蹦出一个词来:此人无耻之极。

    “嗯,倒也确实有些道理。然则,既然公子要跟奴家谈生意,那奴家可要按照生意的规矩来办事了。你可知道,天下名士想给奴家写词的有多少人么?很多人宁愿一文钱不要为奴家免费写词。倘若要是奴家出一百两银子请人写词的话,怕是万春园的门槛都要被挤破了。公子要拿两首词换两百两银子,这笔生意奴家恐怕不会做呢。奴家说话直爽的很,去年中秋公子那首《中秋月》的词虽好,奴家出了三十两银子买下,那多少是因为那是当晚的一项活动。我万春园和百姓同乐,所以当场征集词作,三十两银子也是应景和奖励多于那首词本身的价值。以那首《中秋月》的词作而言,最多五两银子了不得了。那中秋月能传唱出来,多是靠着奴家的名气。奴家说话直爽,公子或者觉得不中听,但你觉得奴家说的对么?”

    到此时,秦惜卿的话中已经没有丝毫的客气了。

    方子安哈哈笑道:“秦姑娘说的极是,中秋月那首词不能算好词。当晚我也是随便写了那么一首罢了。五两银子都贵了。我却也是为了应景而作罢了。但现在不同了,我要卖你词文,自然不能敷衍。词值不值一百两银子,你得看了才知道。我还没写,你怎知不值?秦姑娘名震天下,那些免费要为你写词得不过是想借你之口扬名罢了,跟在下怎好相比。做生意自然要公平买卖,我可也不想勉强。秦姑娘倘若愿意做这笔生意,在下便写一首你瞧瞧,值一百两银子咱们便作成这笔交易,你认为不值的话,在下也不纠缠。在下明儿去码头扛包替人搬货赶车,却也不会饿死,你看如何?”

    秦惜卿咬着下唇低头静静思索。旁边李全忠沉声道:“姑娘跟他啰嗦什么?这厮就是胡扯八道。一百两银子一首词?疯了不成?他当他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