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既然汤大人非要我说出我的想法,我便说两句。不过,我说话怕是诸位不爱听,怕是跟诸位的想法相左。我认为,金人示弱,这看似是好事。不过说实话,我没觉得金人这是真示弱。各位大人据此认为金人是怕了我们,那恐怕是想多了。金人何曾怕了我们?一场淮西的小小失败,便可断定金人怕了我们么?各位未免也太草率了。”

    方子安此言一出,许多人尴尬的咳嗽了起来。确实,一场战斗的失败算得了什么?当初金人南下,也吃了不少败仗。黄天荡一战,金人差点覆灭。最后如何?还不是照样卷土重来。金人和大宋作战中其实胜利的次数并不多,但是金人铆足劲继续进攻,而大宋胜了便想和,故而金人从不以为吃了败仗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大人,那你说,为何完颜亮会派人来示好,要和我们议和呢?这不是很反常么?”汤思退笑道。

    方子安呵呵一笑道“汤大人也知道这很反常,那便一定是内有原因了。我个人猜测,原因恐怕有两点。其一是麻痹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真的是胆怯了,就像在座诸位适才所想的那样,以为金人怕了我们。轻敌乃大忌,一旦我们以为金人不堪一击,便距离失败不远了。过去几十年来的情形证明,金人可不是纸糊泥塑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在临安行在谈论朝政了。”

    众人听到方子安最后那句话,都吓了一跳。这个方子安,说话还真是毫无忌讳。这样的话也能在朝堂上说么?幸亏皇上今日没上朝,否则怕是跳起来。

    “……第二个原因,我想可能是缓兵之计。我猜测,金国内部应该发生了事情,完颜亮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所以便先以议和稳住我们。我估计,完颜亮应该是集中精力平息金国内部的叛乱了。三个月前,我和史大人在太行山中协助忠义八字军击退了萧怀忠的大军。萧怀忠兵败之后逃往西京大同,形同割据。顺带一提,两个月前,淮西军突袭之战,便是趁着金人调集宿州兵马北上追击萧怀忠的兵马,兵力空虚之际才得了手,而并非之前有人说的强攻胜利。淮西军的胜利并不能反应两军实力的对比。这些且不说,那萧怀忠是反复无常之人,兵败之后不肯接受完颜亮的惩罚,便回他的西京大同府割据,完颜亮显然要先解决了他。他不肯同时和大宋交恶,同时又要平息萧怀忠的叛乱,所以才会以示好来暂时稳住我们。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我想朝廷当有专司打探情报,枢密院北方房应该在金国有不少耳目,应当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吧。”方子安沉声继续道。

    赵眘微微点头,沉声问道“张枢密当知金国有无内部叛乱的消息吧。”

    张浚点头道“老臣确实得到了禀报,金国内部有兵马调动的迹象,确实是从燕京和上京等地往西京集结的。但这岂非正说明金人无暇南顾,而我们更应该积极备战,趁着其内部平叛之际尽快发动北伐么?”

    群臣纷纷点头,有人道“正是,既知其内部有乱,正是出兵的好时机。让其首尾难顾,分崩离析。”

    方子安道“张枢密既然知道了金国内部兵马调动的讯息,当知晓两国边界之地,金兵有无调动的迹象吧?淮东淮西边界的金兵有无异动?”

    张浚道“那倒是没有迹象。”

    方子安点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金人显然防了一手了。边界兵马未动,那便是做好了应付意外的准备,也防备着我们趁此时进攻。所以,其实此刻反而是金人最戒备的时候,不适合进行军事行动。”

    张浚皱眉沉吟,他不得不承认方子安的话不无道理。

    汤思退呵呵笑道“据我所知,方大人可是积极主战的。我记得方大人有一首诗写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写的是情真意切,令人感动。怎地现在朝廷要动手了,却又似乎不太赞成了?莫非像很多人一样,诗归诗,事归事是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方子安,汤思退这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其实意思已经是在指责方子安心口不一,表里不同了。确实,方子安今日所言似乎都是在泼冷水,这确实有些奇怪。朝廷北伐大计已经无可阻挡,张浚任枢密使便是一定要北伐的,他方子安也不是不知道,却要阻拦,不知是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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