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我衙门里还有许多事情呢。最近枢密院在核对各军换装所费物资银两的出入偏差,孙儿发现殿前司兵马的军饷银两有大的漏洞,也许借此可以对杨存中他们进行弹劾。孙儿得抓进查找证据呢。若没什么要紧事,孙儿先去做事,晚上回来再听祖父说。”秦坦道。

    秦桧沉声道:“哪里也不准去,给我老老实实的坐着听,明白么?”

    秦坦吓了一跳,祖父的语气里带着愠怒和威严,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很少有这种语气。而且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头的话,怎地忽然发怒了?

    “祖父,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秦坦道。

    秦桧咳嗽一声,摆摆手道:“你听着便是。当年大宋故都汴梁被破,钦徽二帝和数万臣民被往北地,一路上受尽折磨凌辱,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夫也在其中,目睹了这一切。我大宋的皇帝受辱,后妃帝姬任人凌辱,简直惨绝人寰。那可是我大宋皇帝啊,尊严何在?威严何在?具体的情形也不跟你说了,总之,凄惨无比。那时候老夫便明白了一件事情,胜者王侯,没有什么比能好好的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和你祖母带着秦禧他们一家子一起被金人俘虏往北走,每天提醒吊胆,不知会发生什么。一日有金人喝醉了酒跑来,要你祖母去……去……陪他玩耍,你祖母拼死反抗,我拿着棍子打昏了那名金兵,你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老夫这么做是怎样的罪过么?那是立刻便要被杀头的。金兵将我抓起来吊在路旁大树上,准备挖我的心割我的肉。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但一名金军将领恰好路过,下马询问缘由。我便告诉他了事情的经过。我说,一直兵马想要长盛不衰,军纪必须严明。倘若烧杀抢虐肆无忌惮,必然激起民愤,终归灭亡。那人听了之后便下令释放了我,请我去他大帐里说话。我后来才知道他便是完颜昌。当时他是六部路都统,左监军元帅。是金国的皇族,金兵的统军元帅之一。他得知我是朝廷官员的身份之后,对我表示了同情。他要我留在他身边为他幕僚,替他出谋划策,他可保我全家平安。秦坦,当此之时,你觉得我该如何抉择呢?”

    秦坦沉吟道:“这个……倒是不好抉择。完颜昌是金人,咱们是宋人,但他又救了祖父的命,又能保住祖父和祖母以及一家人。那种时候,朝不保夕,若能得其庇佑,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只是……”

    秦桧呵呵冷笑道:“只是那是叛国投敌之举是么?”

    秦坦忙道:“孙儿不是那个意思。”

    秦桧道:“你不必说出来。但那时候我大宋都城都被金人占了,两位皇帝都被金人俘虏了,大宋已亡,何来叛国?老夫自然要为一家人的性命去考虑,这不是苟活,也不是叛国,只是变通。总不能饶上自己的命,连带一家老小十几口的性命,便是为了那么一口所谓的骨气吧。再说了,我可以借此帮一些人脱困。比如皇上,我可以暗中照顾他们,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尽忠吧。二圣那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别的,而是有吃有穿不受欺辱罢了。所以,我答应了他。”

    秦坦其实早知道自己祖父和金人之间的勾当,但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细节。其实在他看来,那种时候不管是谁,都会选择合作,而不是无谓的对抗。

    “秦坦,这件事便是之后那么多人攻击老夫的由头,从老夫南归之后,便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歇过。其实他们攻击的没错,老夫确实投靠了完颜昌,不但如此,老夫还答应了完颜昌,要为金国作为内应,为金国效力。呵呵,老夫就是金国的奸细,他们攻击的没错啊。”秦桧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秦坦惊愕的看着秦桧,浑身出了一层汗。他只知道祖父和金人勾连,但万没想到祖父竟然真的是金国的细作,是为金国卖命的。他也做过这方面的推测,但是怎么想都觉得祖父只是为了权力和利益,而不至于为金国卖命。现在听到祖父亲口说出来,秦坦真的惊呆了。

    “秦坦,你是不是怕了?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明白的,老夫很多事都没有瞒着你的。金人使者出入,你也是知道的,何必这么惊讶?你敢说你不知道?只是老夫没有亲口对你说罢了。”

    秦坦吁了口气沉声道:“祖父说得对,孙儿确实有些察觉。没什么,咱们秦家人做事,可没什么拘束的。祖父爱为谁效力便为谁效力,那又怎么了?谁能拿我们如何?孙儿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祖父自有祖父的道理。若非祖父当年忍辱负重,哪有我秦家上下的今天?再说了,祖父为皇上打理政务,也没少为他们做事。咱们没有对不起谁。”

    秦桧呵呵呵大笑起来,点头道:“好孙儿,果真是我秦家骨血,不枉老夫疼你一场。你能说出这些话来,老夫甚是欣慰。不过,现在麻烦来了。孙儿,大麻烦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