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攒丝,粉帘纱帐,床尾的木栏上雕着蜿蜒流畅的紫薇花纹,帐外悬着一挂珍珠帘子,静静垂在那里,一动不动。

    外面响起敲门声,林伯小声唤道:“小姐,吃点东西吧,张嫂刚做的芙蓉酥,还热乎着。”

    又敲了几下门,然后又是一声轻叹。

    我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莲花帐。华贵的蜀锦上缀满层层叠叠的花纹,浅浅的红色,艳艳的粉色,一簇一簇的花朵小巧而柔美。十年前我住进这里的时候,里间摆的就是这架粉红色的绣床,不只是这绣床,包括这屋里所有的摆设,纱帘、壁挂、屏风、地毯,甚至是花瓶、笔墨等一些细小的东西,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华美。不是红色就是粉色。

    红艳艳的,粉嫩嫩的,是小女儿家的闺房。

    十年时间,我走时这间房是什么样,回了还是什么样。丝毫未变。

    可是我从没有说过,我并不喜欢。

    我不喜欢红色,我也不喜欢粉色。

    我不喜欢一切跟血一样颜色的东西。

    其实在赫连钰心里,我一直都是那个抱着猪肘子啃得满脸油光,蹲在海棠树下哭得满脸委屈的小女孩吧。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那个骄纵蛮横的娇小姐,那个曾经万千宠爱飞扬跋扈的柏颜。

    只是那样的柏颜,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外面又响起敲门声,几个小丫鬟在那里细声细气地叫唤着,却始终不敢推门进来。

    我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坐起身来跻上鞋子,伸手掀开纱帐珠帘,走下床榻。落下的珠帘叮叮咚咚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响,我一边往屏风后面走着一边脱衣服,随手扔在地上。拧开木栓,从浴房连过来的竹管汩汩流出温热的水,缓缓浸润两丈见方的水池子,有细细的白汽袅袅又婀娜地飘上来。

    我掀开菊瓣鎏金的熏笼盖子,挑块绮罗香丢到里面,不一会儿,一丝淡淡的异香弥散在室内,闻之令人放松而舒畅。我探脚试试池水温度,暖暖的却又不烫,正好。

    解头上的发带,一头青丝倾泻下来,我闭上眼睛全身没入水中,静静停在那里好久。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能听到扑簌簌的雪落的声音。屋子里没有点灯火,有些灰暗。我懒懒地靠在水池边上,怔怔地看着西边的窗子出神。

    外室的回廊里面又响起细微的敲门声,一声一声的两三下,停歇一会儿,然后又敲了两三下。

    “还没动静?吃东西了吗?”说话的人是赫连钰。

    “回王爷,小姐还没吃东西……”林伯的声音听着有些苍老,带着丝丝的关切与担心。

    门咯吱响了一声,似乎是被人推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