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元山港外,这个时候正是月明星稀,海浪一波波的拍在岩石上面,溅出了雪白的浪花。一条小船,正在波峰浪谷之间穿梭。船头站着人,极力的向前看去,想找到约定的信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看见一处滩涂上面亮起了灯号。透过蒙蒙海雾,若隐若现的投射过来。船上几个水手精神大振,赶紧拨桨摇橹,朝着灯号亮起地地方行去。不过多一会儿,小船已经抵近,岸上跳下十几个矮小精壮的汉子,默不作声的踏水就将小船一直拖上滩涂。看他们动作整齐地模样儿,像是都从正规军队当中出来的。

    船上载着的两个人,早就给刚才的波浪颠晕了,在水手们半扶半架下,才弄下船来。两盏马灯亮起,就看见一个穿着洋装的中年人,还有两个穿着朝鲜式样便服的男子迎接了上来:“金大人!朴大人!”

    船上两人,原来是坐日本报国丸号渔船抵达朝鲜海岸,然后转小船偷偷上陆的金玉均和朴泳孝两人。

    而迎接他们的,就是日本驻汉城领事杉村睿。另外两个朝鲜人则是在甲申政变后被闵妃保护下来的开化党大臣。一个是敦宁府府判官金植一,一个是忠翔府府正郎方化山。

    看到金玉均、朴泳孝两人脸色青白,脚步虚浮的下来,金植一和方化山都是喉头哽咽,忙不迭的就拜了下去:“两位大人,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金玉均还掌得住一些儿,朴泳孝沉浮日本八年,当年组建开化党政府,一举诛杀东学派大臣数十人的豪气早就消磨干净,扶着他们已经说不出话来。

    杉村睿脸色阴沉的看着这幅迎接场面。只是轻轻冷哼了一声。金玉均朝杉村睿行了一个礼,随后道:“杉村先生,我们虽然回来。但是开化党已经再无甲申时候的力量,今后的一切。都要多多仰仗日本朋友了。”

    杉村睿挤出一丝笑容,微微鞠躬:“在朝鲜,我们还是要互相提携的。大日本帝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现在我们只需要一点朝鲜动荡的由头!届时,日本帝国的大军将跨过海洋,将我们共同的敌人赶出这片土地。腐败的清政府已经摇摇欲坠,只要我们在门口踹上一脚,整个房屋都会倒塌……金君,朴君,朝鲜万世难逢地机会,就在眼前,需要我们共同努力呀!”

    金玉均不住的点头。日本这几年来,国势的蒸蒸日上,军队的拼命训练,还有整个国家的叫嚣的帝国未来的利益,将在大陆之上地呼声,已经将这个后起国度凝聚成一头凶兽。只等待出笼的机会。而那个迟缓沉重的宗主国,能应对这样地变化么?

    一方面是赌上国运,整个国家为此努力了二三十年的日本,而另一方面,则是腐朽老钝的大清。相信任何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金玉均已经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他的朝鲜母国,决不能和那个宗主国一起沉沦下去!

    金玉均慨然抬头,看着远处:“泳孝君,我们去汉城吧,等候……,”金玉均顿了一下随即用一种轻缓但是坚定的语气道:“等候一个能救咱们国家的机会!”

    朝鲜景福宫。

    作为一个小国的王宫,实在比不上大清故宫的气派,单论大小,就差得天差地远。刻薄点儿说,不过是清宫一殿那么大的规模。就连守备王宫的卫士。自从壬午之前练的西洋式别技营、奇兵营被袁世凯解散之后,也恢复了旧貌。一群带着斗笠,穿着旧巴巴地蓝衣地家伙,懒洋洋地守备在王宫门口。手里的家伙,都是老掉牙的前膛单发洋枪,因为疏于保养,有的都上了锈了。

    本来朝鲜的武备,就已经松弛到了极点。这汉城的安全,还是大清和日本共同保障的。他们这些守备,也就是聊胜于无而已啦。

    事实上,不管是大清还是日本,都有把握十天之内将朝鲜全国解除武装。

    景福宫的格局还是纯东方式的。正中进去,一路过去就是勤政殿。两边则分别是交泰殿和慈庆殿。勤政殿本来是朝会百官的地方,不过近些年来,基本也成了摆设。朝鲜政局地中枢,一是集中在高宗父亲大院君这个议政大臣的私邸。还有一个,就是集中在交泰殿,高宗的正妃闵妃的居所了。

    这位闵妃,后世被棒子们恭奉为明成皇后,还拍了老长的电视剧纪念着她,仿佛英明神武,高瞻远瞩,悲情千秋无比。其实论起来,现在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四十二岁,在甲申之后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权力的中年妇女。

    在交泰殿昏暗的光线当中,闵妃在坐垫之上端正的坐着。式样古怪的高高发髻端端正正地,小小的眼睛底下,已经有了深深的眼袋。那种疲倦,是再厚的宫粉也掩饰不住的了。

    交泰殿外,闵妃的贴身宫女们正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赶紧回报。虽然宗主国的那位铁腕儿大臣已经回国,但是清军却并没有撤走。而今晚闵妃要会见的人又绝不能被中国人知道,所以不得不加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