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宛童高兴的又磕了个头。

    “城郊路远,祭奠之事过午不吉,我们一早出发,你身子不适,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林衍颔首道。

    一直沉默跪在一旁的书韵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奴可以同去吗?”

    刚刚升起的那点同情已经被彻底打散,白青会出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董府受辱,林衍心情沉郁,也看他这张“祸水”的脸不爽,冷声道:“董家人,就不要去给阿青添堵了吧。”

    宛童也愤愤的扭头,语调尖锐的说:“就是因为你们做了那样下作的事,才把阿青害的这样惨,你怎么有脸去他坟前扰他安宁?”

    书韵执拗的说:“正因为奴‘曾’是董家人,当时却只能眼看一切发生,才更要去祭拜一番。董家获罪被抄,于他而言,当日之事却依旧无人忏悔,白青哥哥如何安眠,奴想去他坟前磕头赔罪,诵经祈福,以平他心中怨气。”

    江蓠一直在林衍背后冷眼旁观这一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好戏,此时更是为书韵的横插一脚拍案叫绝。

    宛童刻意挑这个时候过来,确实很聪明,后日便是东楼每月例行训诫的日子,正赶上他葵水期不说,之前还干出了那样一件蠢事,若再传出失了殿下宠爱被赶去休息的消息,以常公公的手段,他非得活生生脱一层皮才能熬过去。

    但也算是他运气好,不知是真的对白青兄弟情深牢牢惦记着,还是因为董家明珠来了府上才突然想起,这忌日他既然敢说,那就一定是真的,有了这么好的筏子,自然能很快回到殿下身边,若再在坟前说些什么拖殿下个三五天不回府,那这次训诫都可以免了。

    更不用说此时生事还能明晃晃的刺新人一刀,罪魁祸首偏偏在昔人忌日前进府承恩,这份恶心的感觉必然会让林衍如鲠在喉,以后书韵再想翻身便是难上加难。

    一石三鸟的好手段。

    董书韵却也不是个傻的,不管是林衍获封宸王后董家的刻意调查,还是他本身行事便十分谨慎,总之他对白青的事情不说一清二楚也是有所耳闻,三言两语间便发现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却能反应极快出言要同去,毕竟也是曾经的世家公子,掌上明珠,高岭之花,如今说起要给一届死去多年的伴奴磕头赔罪却没有一点犹豫,语调之诚恳,态度之真诚,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正,就是林衍新进门的奴宠,那声哥哥叫的无比自然,这要是说动了林衍,死局便能有一线生机。

    往事已矣,错已铸成,林衍当众受辱,白青身死魂消,董家与宸王之间的旧怨早已无法挽回,这是董书韵进府就必然要面对的一座大山,是他面对林衍时难以磨灭的污点,稍稍拨动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轻描淡写的认错或是若无其事的回避都无济于事,只有想办法跨过去这座山,只有将这件事拿出来解决掉,往事彻底翻篇,书韵才能真的破局重生。

    坟前赔罪,不仅是一种认罪的态度,更能继续与林衍同行,而不是被弃之别院,如果能抓住机会,没准事半功倍。

    江蓠不知道他本身准备如何做,但此时这一招釜底抽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却用的实在漂亮极了。

    这样背水一战的勇气和决心,这位“书韵公子”确实名不虚传,可惜生在了董家这艘破船上,才落得如今这般举步维艰的下场。

    不过,一切还得林衍点头才行,戏唱完到这里,是罚是赏,到底还得主家说了才算。

    眼看少女眉目低垂,似在犹豫,江蓠拿着木梳轻轻梳着半干的头发,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妾曾听说,书韵公子的慧根是法源寺的圣僧都夸奖过的,时间还早,不如让他用心写篇悼文来,殿下看了如若觉得好,不若带不带他去,在坟前烧了都是一份宽慰,若是无甚悔过,满篇托词,殿下再处置也不迟。”

    谁不知道书韵公子诗书一绝,这不是给了他表现的机会?!宛童闻言忍不住怨怼的看了他一眼,却也知道再说就过了,抿嘴捏着裙角生闷气,真是的,江蓠哥哥帮他干嘛,这人可与林家有仇呢!

    江蓠自然知道这些恩怨,但他更知道林衍不是个会耽于过去的女子,她心性豁达,张扬洒脱,往事会让她叹息却不会驻足,看她神情便知她内心已然松动,他自然会以林衍的意愿为先,递个台阶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