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莫霖辉带着两个大些的儿子到处练兵的时候,梁氏在家中,以重妃的标准来教养小儿子,然而,或许是男孩子天生就淘气调皮,又或许是莫家的男儿真的只喜欢刀枪棍棒,莫仲越自懂事之后就对那些主持中馈,背族谱,了解朝堂派系,乃至烹茶赏花这类后宅之事深恶痛绝,他只想像大哥二哥那样习武,策马弯弓,驰骋天下……

    母子俩为些斗得天昏地暗,然而莫仲越七岁那年,小太子出生了,梁氏高兴了半年,小太子没了……梁氏在宫里见齐皇后,两个母亲抱做一团痛哭不止,小太子没了,梁氏的太子妃梦又一次破灭了,看着小儿子兴高采烈地跟着丈夫开始正式习武练兵,梁氏内心酸酸的,难以言表。

    再后来,丈夫和长子次子战死,唯一幸存的小儿子不但没有得到母亲的庆幸和宽慰,反而迎来了质疑和责骂,梁氏很绝望,她认为小儿子就是个扫帚星,克死了小太子,又克死了父兄。她甚至害怕儿子会克死自己,于是搬到了青衣观去独居,而后不久,皇家诸子夺嫡全灭,皇帝也重病难以临朝执政,莫仲越便自己当了摄政王……

    再到最后,皇帝死了,莫仲越便索性自己当了皇帝……

    梁氏便彻底疯了,在莫仲越登基大典上,她指着这位新帝的鼻子痛骂他是乱臣贼子,不配为莫家子弟等等,莫仲越一怒之下将这位“太后”软禁在青衣观,一直到死。后世诟病莫仲越最多的便是这一点,也正是因为被亲生母亲指责,也坐实了他奸臣的定位,留下千古骂名。

    沈渊原本对梁氏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他不能理解身为一个母亲,为什么对亲生儿子如此狠心?

    然而事实上,当看到王府的下人们对梁氏的尊崇,以及平日相处下来的感觉,沈渊又觉得,这个梁氏与异魂所知道的那个偏离了“正道”的历史中的梁氏其实并不能当作一个人来看。

    “小渊,若是累了,便去一旁休息。”梁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渊一醒,有些惭愧,他这会儿正与梁氏一同在前王府门口“施福”。

    威宁王府的“施福”基本上是面向读书人的,很多到前王府来借书看的穷书生在这几日都能在王府领到一份煮得浓稠的“福粥”,王爷的母亲亲自给人递粥,这对于老百姓来说,能接过一碗贵人递的粥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沈渊也跟着给人递粥,对,做为王妃和王爷的母亲,粥是不用他们熬的,也不用他们来分配,都由下人备好,他们就转手递一下的事……沈渊觉得这样的事实在没什么可值得显摆的,然而看着接过碗的人们那一脸的兴奋和快乐,又有些茫然,他们在高兴些什么呢?不过是一碗粥而已啊!

    于是分了神,结果被婆婆提醒的时候,沈渊脸有些发热,连忙低头道:“不用不用,我不累,刚刚有些走神。”连忙继续递粥碗。

    整个上午,发完了两大锅粥之后,沈渊和梁氏才回到后王府休息用午膳,莫仲越还没下朝,午膳得跟婆婆一起吃,沈渊有点忐忑,他还没做好跟这个婆婆相处的准备……

    梁氏却意外的好相处,甚至看沈渊的目光都格外的温柔,看得沈渊心里毛毛的。

    沈渊感觉自己吃什么,这婆婆都看着,太不自在了,只好强笑着道:“母亲,您也吃……”

    梁氏笑道:“没事,你吃。”又问,“王府的吃食可还吃得惯?”

    沈渊点点头,回答:“吃得惯,挺好的。”

    梁氏摇摇头:“我听说越州那边的人好酸口,过几日我让人给你请个越州那边的好厨子。”

    沈渊更不好意思了:“不用不用,我如今都吃得习惯了,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凤京这边的口味……”

    梁氏怔了怔,忽然似乎想到什么,感慨道:“是了,你的口味也是与……”她停了一下,却忽然改口道,“罢了,没事,你吃得惯自是最好了。”停了一下又道,“施福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重活儿,你若觉得无聊明日便不用来了,我自己也能应付。”

    沈渊连忙道:“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