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就像杠上的齿轮,一天转过一个相同的格齿,大威每天勤勤恳恳的做着自己的工作,转眼就到了11月末,林管跟他说以后早点巡园吧,趁着天亮,再冷了就别去了,但魏威还是一天都没落下过,他不能让林管看不起。

    又过了一个多月,到了数九天,邯城的室外已经冷到难以出手了。赵书记会在每天给大威送饭的时候帮他生好炉子,就是那种老式的蜂窝煤火炉,烧火的废气会顺着烟筒排出,赵书记把烧完的煤渣铲出来,换好新煤之后,会着重跟大威强调,千万要注意安全,一旦发现有烟冒进屋里,要马上开窗开门通风。

    炉子就贴着床,在大威头的斜前方,但他每天躺在被窝里依然觉得手脚冰凉。最最难熬的是半夜上厕所的时候,要从北屋的门出去,到隔壁上完厕所后再回来,这个过程不仅会让他好不容易暖热的身体凉透,还会让冷风呼呼的灌进屋里。大威这才发现每天有爷爷给准备暖水袋是多幸福的事情。

    赵书记买过一个尿盆,他用过两次之后感觉那个东西太冻屁股了,每次都弄的他肚子疼,就没再用过了,但是现在晚上这样往隔壁跑确实不是办法,得想个办法。

    小屋隔壁的厕所最初建设的目的是便于办公区的工作人员上厕所的,后来办公楼里修了卫生间,就没人再来这个只有一个白瓷坑位的简便厕所了,现在基本只有大威自己还在使用这个厕所。

    得在厕所和南屋共用的这面墙上开一个门出来,大威中萌生出了这个想法。

    周三下午五点半,暗沉的天空呈现出麻布一般的棕褐色,大威在屋里穿好厚厚的棉衣,戴上了围脖和帽子,拿出放在北屋抽屉里的手电筒出门开始了今天的例行巡逻。他每天的巡逻路线跟之前老魏和大李子遛弯的路线类似,大威走这一圈要40分钟到一个小时,等他再回到小屋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带着黑色的冷风呼啸着从他眼前卷过,他艰难走到门口之后,发现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喂,大威……”背后传来的林管的声音被冷风吹走了一半。

    大威扭过头,看见林管的车停在他身后两米远的地方,主驾驶的玻璃摇下来了,林管冲他大喊:“明天早上不用打扫卫生了啊,有领导来参观,明天闭园,你休息一天吧。”

    大威冲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林管摇上窗户开车离开了。

    大威站在南屋门前思考起来,他每天巡逻都会从南屋回来,北屋正对着的碑林让他感到有些害怕,背对着那个方向的时候他总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吓人的东西要冲过来,好在是他还小,阅历少,对吓人的画面没有具体的想象。

    “要行动吗?”大威迟疑着,明天可以休息一整天,今天是最好的行动机会,如果现在回屋,一暖和起来,肯定就不想再出来了,大威这么一想,坚定了决心,他放下了口袋里的钥匙,转身向着林管车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陵园拥有绝对的安静,这种安静会由外而内的浸透走在其中的人,大威走在夜幕之下,先是双手在冷风之中渐渐没了知觉,而后耳边的风声也开始越来越小,风并没变小只是他麻木的耳朵听的不那么真切了。

    走在平整的白石路上,大威有点害怕,他控制着自己不看两边林立的石碑,他不害怕墓穴,爷爷给他讲过,躺在墓碑底下的人为了保护他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是他们最亲近的人,没什么可怕的。大威害怕是因为暗沉树影让他感到孤独,他害怕孤独。

    大威低着头,一口气走到了花坛处,而后右转又走了10多分钟,绕过了左将军纪念堂,来到了后面工具间,他打开门,拉了一下灯绳,灯没亮,他又拉了一下,灯才不情愿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寒冷的小屋在白炽灯的照射之下显得有些惨淡,大威瘦小的身影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关上门之后,他直奔屋子的角落,那里堆放很多铁锹锄头之类的工具,这些工具长的比大威还高,最短也到他膝盖高,大威在这里面翻找着,整个人都快被这些工具埋住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从一堆的木柄中拽出一个比自己稍低的木把,这是一柄石匠锤,锤头跟大魏两只脚并起来差不多大,用这把锤子砸开南墙,打通厕所,这便是大威今晚的行动。他挣扎着拽出了木柄,却发现宽厚的锤头还卡在各种工具交错的空隙里。

    大威尝试着拽了一下,根本拽不动,这时的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

    “咕咕咕咕……”屋外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

    大威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三个泥指印留到了他的脸上,他慢慢的凉了下来“即便我能把这把锤子拿回去,我也不可能用它来砸墙。”大威想明白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把锤柄又推了回去。而后他去工具架上的工具箱里翻出了一把30厘米长的小锤子,他用手提着锤头,关了灯离开屋子。

    由于刚过汗,大威出门后感觉屋外的冷风格外刺骨,手里的锤子也是又沉又凉,像一个大冰坨。大威花了半个小时,才又回到小屋。进门之后,大威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八点多了,他把锤子放到桌上,脱去了棉衣外套,坐在火炉旁休息了一会,吃了一碗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