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璨鸿翻着卷宗,在翻到一页时心念忽然一动,有了一个独特想法。

    她是说干就干的类型,掏出手机找人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舒展眉头开门出去,走几步路就到隔壁房间,进去磋磨一阵,最终抱了只猫回来。

    活着的动物还是比活着的人更容易吸引注意,这次的变动让江先生的视线停留了足足三十秒,注视着那只在实习生怀里不停发出细弱的喵喵叫,粉色的毛球轻轻摆动,似乎随时准备逃脱的小生灵。

    但关心也有时限。然后江秋就转过了头,不再关注。

    这倒是挺新奇,哪怕能够抵抗住猫猫的魅力,正常人也不会对忽然往抱来只猫如此反常的举动视若无睹,多少得问一句这玩意儿打哪来。不过原本打算借此展开话题的方璨鸿也不慌,制住乱动的猫咪,自顾自地开始解释。

    “打扰了,您没有猫毛过敏什么的吧?隔壁被安排看护这孩子的家伙有点事出去了,让我帮忙照看一会。还有它叫起来很大声,可能会吵到您。”

    如果隔壁那个几乎致力于把办公室变成宠物抚养中心,养一只猫买了六种猫抓板四种高级猫粮的猫奴听到这句话,恐怕会当场抱怨起来。不过方璨鸿现在不用面对这个问题,只需要引起对面这位兴趣不明的江先生的注意。

    “没有关系,我不会受影响。”

    意识到对方并不关心,小方同志也逐渐意识到了对方的古怪程度,紧急的补充了起来,“其实我们律所当然不是专门养猫的。这孩子是被委托人带来的,需要作为活体证物在法庭出场,因为特殊情况就让人代为照顾一阵。您应该也知道吧?折耳猫的繁育伴随着许多能够让它们痛苦的医生遗传病,隔壁律师的委托人就是因为这个打算起诉培育基地虐待动物,虽然这方面法律不太完善不好入手,但可以结合一些繁育中心培养环境的不当之处……”

    江秋的视线依言落在了小猫的耳朵上。

    果不其然,小猫的耳朵微微折起,耷拉下来,呈现出一种惹人怜爱的形状。

    为了人类的审美爱好,经过不断的选育培养、近亲繁衍,相似的基因无数次交融,与物种多样性规律相悖的结合周而复始,最终才延续了如此美丽却畸形的物种。对折耳猫本身是招致痛苦的先天缺陷,但以人类单纯期盼惹人怜爱宠物的视角并非如此。

    如这位姓方的实习生比猫叫更加吵闹的叙述中所说,现在仍旧坚持繁育这一物种的人只是逐利的投机分子。他们本身就处于行业之中,无论是商业行为还是学习过程都伴随着过量的信息,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在如此信息通达的社会里对常识一无所知。

    活在这个时代的他们只不过是为了卖出高价,对宠物本身的痛苦熟视无睹。但在这样科学发展到足以认知其病痛的时间,与初创成型的节点有着显著的区别。

    如果要追溯到最初的始作俑者——那些人或许不知道自己仅仅是出于审美爱好的举动还存在任何祸患,却实实在在的用自身甚至也许充斥着单纯喜爱的行动造就了罪恶的祸源。无论是制造者还是买家,起初都对这种生命诞生的代价难以认清。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

    先知者并不存在,缺陷的发现往往晚于“发明”本身。

    江秋目光微微垂落,最终还是在方璨鸿的招呼之下伸出了手,轻轻放在小猫的头顶。

    碰了一下。

    只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