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阿彦离开的那天她就知道,嫣儿她也留不住。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嫣儿离家的那一天,她如常地劝阻了几句,知道没什么用就顺口叮嘱她注意安全,有事及时通知家里云云。

    像是某种预兆一般,原本只会喊她昭姨,在她面前娇俏却拘谨的嫣儿,好似莫名其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喊了她一声娘。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中有一块地方被点亮了。她没有子女,嫣儿是她一眼看中,非要领回夏侯家养的孤女,可惜嫣儿从小敏感谨慎,从来只肯喊她昭姨。

    究竟是为什么,会喊她一声娘呢?她记不清了,可却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眼见到嫣儿时,她乖巧的模样。

    如今想来,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她自以为能替嫣儿遮风挡雨,却忘了夏侯家本就置身于如晦风雨中,如何避得了?

    终究还是,害了嫣儿。

    谢琛站在夏侯芸昭身后不远处,并没有走上前去,他不是不清楚她在想什么,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谢大人……”方紫岚刚开口,便被谢琛打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夏侯家已经习惯了,方大人不必担心。”

    他定定地看着夏侯芸昭的背影,低声道:“昭昭她,很快便好了。”

    方紫岚沉默不语,心中阵阵绞痛。方崇正曾和她说过,自古悍将无一善终。直至现在,她才真的体会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所谓悍将,不是死于沙场马革裹尸便是一身伤痛孤独终老,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老天如何能让他们好过?

    夏侯芸昭走到了谢琛身边,敛下所有的情绪,又恢复了一贯冷厉肃杀的模样,“谢琛,我们回家。”

    “夏侯将军……”方紫岚嗫嚅着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侯芸昭看向她,近乎突兀地道:“原先夏侯家进京以前,陛下曾写信给我,说一旦让你接替我成为越国公,就是拿整个大京江山在赌。陛下最终做了决定,他赌得起,不知你是否也赌得起?”

    方紫岚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都与我无关了。夏侯家赌不起了,往后大京之内,不会再有夏侯家的人出现了。”

    “夏侯将军,陛下没有输,夏侯家也没有输。”方紫岚几乎是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夏侯芸昭笑了笑,“我何时说过夏侯家输了?”

    “那……”方紫岚还想再说些什么,夏侯芸昭却截了她的话头,“夏侯家没有输,也算不得赢。你知道吗?人一旦赌红了眼,什么底牌、身家性命,就全都顾不得了。我不想落入那般境地,也算是为夏侯家,保留最后的体面。”

    方紫岚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重复着夏侯芸昭的话,赌红了眼吗?她不是夏侯家那般世家大族,从头至尾不过孤身一人罢了。她连性命都豁得出去,体面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