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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澜意难以置信地看向谢知离,因为他根本没办法把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他们怎么会认识?”

    “这也是我没想到的,许叔叔不但和江国繁认识,而且有关系。我们所知道的都是当年许爷爷在孤儿院领养了许叔叔,一直抚养到十年前他和奶奶先后因病去世。这几年因为那起意外爆炸案,我私下一直在走访调查,结果发现了端倪。你爸爸5岁到9岁那年,领养记录是被更改过的。”

    谢知离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许叔叔最开始的领养人并不是你爷爷,而是江国繁。”

    “?”许澜意心下一惊,“你的意思是,我爸曾经是江国繁的养子?”

    “对。我知道很不可思议,所以找到证据后,才敢告诉你。”说着,谢知离把下面一张复印下来的领养资料翻出来拿给许澜意,上面确确实实写着江国繁和一个女人的名字。

    “江国繁当年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就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最开始他们对这个养子还算疼爱,但一年多之后,他老婆怀孕了……后来就生下了江业成。江业成从小被江国繁夫妻溺爱着长大,所以非常骄横任性,和养子也一直不对盘。江国繁毕竟老来得子,江业成又是唯一的血脉,无奈之下,便决定弃养许叔叔。”

    听到这番话,许澜意拿着资料的右手已经在轻微颤抖,他难以想象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五岁孩子,好不容易有了新父母新家庭接纳自己,结果几年后因为这样的原因惨遭抛弃,要有多坚强才能从这样的打击中走出来。在他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个沉默寡言,性情温和的人,所以自己从不知道他有过这么一段过去。也因为父亲,许澜意从小对孤儿院就有着不太一样的感情,以至于当年第一次见到江错时,就滋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怜悯,甚至大晚上让俞迟帮忙买蛋糕送到院里,当然,有一部分也因为,他发现江错这个孩子,和江业成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一块没有掺进任何杂质的璞玉,干净纯粹,散发着一股单纯赤诚的少年气。

    “由于当时江国繁事业如日中天,他担心弃养孩子会影响自己的名声,所以找到了离本市较远家境清贫又一直求子心切的许氏夫妻,用高额抚养费作为诱饵,把孩子过给了他们,并且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更替了当年的领养记录,让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后来的‘许如清’。”

    “这些我从来没听我爸说过……”

    “我不知道江国繁是怎么和许叔叔说的,或许他就是吃透了许叔叔那种善良温和的个性,又或许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总之,他把孩子送走后,就一直声称大儿子在国外。这件事,当年的孤儿院院长是知道的,他后来收了一笔钱去国外定居,几年后也病逝了。正因如此,我的调查才中断了很久。”

    许澜意看着照片上笑得一脸天真的父亲,和曾经他一直认为非常慈祥和蔼的江国繁,只觉得眼底发涩,这些年每次给父母扫墓之后,还要去江国繁那里看望的自己,简直像个可笑的小丑。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江国繁那次如果不是来家里找自己,就不会发生意外,这么看来,这一切,都另有隐情……

    许澜意和江国繁有接触,是上高中那年,父亲由于工作调动搬到了本市,高二时,他发现每次上体育课,围栏外都有一位面容和善的老爷爷用慈祥的眼神看着他们。后来听同学说,那位爷爷的儿子工作忙,没空管他,老伴也去世了,膝下又没有孙儿,所以每天只能在学校外面看看,许澜意当时只觉得这位老人怪可怜的,也没往心里去。

    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那位老爷爷突然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然后打开一张沾着油点的红色包装纸,里面放着一块酥饼。许澜意摇摇头,没有接。

    “如果我有孙子,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

    许澜意至今还记得老人说这句话时,落寞的眼神。也是那一个眼神,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一来二去,每节体育课,许澜意都会听老人家聊上几句,有时候聊的是让他失望透顶的儿子,有时候是生活琐事,还有时候,是他年轻时候犯过的错,听起来就像是在对自己忏悔,但那时候许澜意听不懂,更不知道这一切都跟自己父亲有关,这是一位孤独老人,在为自己的过去赎罪。

    现在想来,江国繁每次都会来找自己,大概是因为他不敢去见父亲,或者父亲不愿意见他。

    “说实话,我以前并没有相信过因果轮回,但是这件事,就像是命运在冥冥之中转动的齿轮。当年江国繁弃养孩子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想到,将来自己的亲孙子,会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孤儿院,一晃十五年。虽然,江国繁和江业成的罪孽,不该让江错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