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各方心思如何,郡王府算是过了一个像样的年。

    徐喻明在除夕夜给父母上了香,其父受王氏谋逆案牵连,在太庙不能供奉牌位,在徐氏老家宗祠倒还有他和张氏的牌位,每年各节也会受族人的香火。他们是他们,他身为人子,也得上香供奉。府里有一个小祠堂,里面原本是前任屋主供财神像用的,徐喻明搬来后就让杨管家把财神请走,把这儿改成供奉祖先的地方。

    上完香,他在小祠堂坐了一个下午,出来时,外面的灯都已经点上了。红通通的灯火映着有些弯曲的路,掩着他眼中的红色。忠上提着琉璃灯躬身在前面带路,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他感觉到来自冬夜的寒意,挺立着背慢步走着。

    待走到屋前,看着屋里透出的光亮,以及站在门前那个眼中藏着星光的女子,这份寒意竟能渗出暖意,慢慢地烫热了他的胸口。

    “殿下回屋坐坐,年夜饭马上就好。”吴莎说道。

    钱塘这边祭祖的风俗跟洛阳不同,要在天黑入夜前祭完祖宗天地,之后就得呆在屋里不出门,直到子夜再拜神明迎接新的一年。徐喻明对祭俗并不熟悉,杨管家也不懂,还是府里一个年纪大的婆子教的。徐喻明知道这跟他所记得的祭祖的方式不同,还是照着这妇人说的做了。吴莎对这些更不熟,她知道过年看春晚,还有就是吃藕吃鱼吃圆点心。前者现在是没法做到了,后者她还能努力一下。

    以前一个人过年的时候,吴莎什么祭祀都不弄,只做一顿丰盛的饭菜当过年。她还安慰自己,反正她平常就常去庙里,各大节不祭也没什么,这天神佛忙得很,她就不跟着添乱了。

    徐喻明微微点头,进了屋内,没一会儿阿桃就端了饭菜进来。她着急摆好碗筷后,朝吴莎看了一眼,在吴莎微微点头后就出去了。

    “你也去吧。”她转头跟忠上说。

    府里的下人晚上会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徐喻明这儿瞧着也没有多少活,她一个人看着就行,就让小的都去。他们还在会为过年兴奋的年纪,不像她,过不过年,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一起过年,都无所谓。徐喻明已经在小祠堂祭了祖,这会儿只要在屋里守到子夜再去前面大厅祭神即可。

    去年除夕他卧病在床,府里祭祀的仪式是杨管家代为举行,他心下觉得对祖先众神不敬,想着今年怎么也得自己亲自来祭,至于照哪边的习俗来,他倒没有细想过。他先前都觉得自己也许熬不过今年,会这样归于黄泉,哪有心思多想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待吴莎摆好满满一桌的饭菜,徐喻明落了座。整个院中只剩下他和吴莎,下人们似乎有什么聚会,他在忠永来找忠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跟他这个主子比,还是他们会找乐子。

    抬眼看向侍立在旁的吴莎,徐喻明拿着筷子不由问“你年夜饭是要跟杨管家一起用吗?”

    吴莎一顿,微微摇头,“他会和其他人一起过。”

    确切地说,杨管家会和阿香母女一起过,他们将来是一家人,一起过年很正常,她一个同事加领导就不过去凑热闹了。要是她在,她怕杨管家连酒都不敢喝。

    难不成是要跟府里其他人一块儿吃?徐喻明暗想,跟她说“不如你在这儿吃吧?”

    “不必了。”吴莎摆摆手。

    徐喻明吃饭的桌子是矮桌,边上也就只能坐得下他一个人,吴莎若是也在这屋吃饭,她还得去搬一张矮桌,还得去拿一套碗筷盘碟分菜,想想都麻烦。她还是等他吃饭后,应付着吃一点得了,反正她晚上吃得不多。

    徐喻明却没有想到这些,只当她是在客气,又邀了他一次,“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就在这儿吃吧。”

    他指了指长方桌侧边的位置。